卷七 词选（第58/73页）

岭外寻春春景异，木棉处处开花。橹声人语共咿哑。蛮神依柽栝，水市足蚝虾。一曲招郎才调好，闲听蜑女琵琶。剪风丝雨送归鸦。近来情性别，不吊素馨斜。招子庸作《粤讴》。

清词至王半塘、文芸阁，气壮神王、不复作呻吟骚屑语。会国事蜩螗，生民邦家之痛，蕴无可泄，一发于词。纵琢句寻章，犹未能忘情于玉田、梦窗，而意境气韵，终已入苏辛之垒。《云起轩词》令慢皆揭响五天，埋愁九地；无稼轩之廉悍，得清真之婉约。清词至此，别开境界，非浙西、常州所能笼络矣。

李慈铭六首 霞川花影词

浣溪沙二

睡起慵教贴翠钿。日长啼鸟奈何天。客中花落又今年。眉语金尊新烛底，鬟香团扇小风前。薄情赢得暂时怜。

画格屏山六扇齐。妆成凝坐只弹棋。绣檀熏罢又添衣。蝴蝶自来还自去，蔷薇架上日频移。一春长是翠眉低。

阮郎归

陌头长忆踏青期。湘裙春草齐。钿车停处夕阳低。鹧鸪金缕衣。瑶笛趁，翠罂携。风光归路迷。门前花落又成蹊。谁家郎马蹄。

南柯子

病久香都减，愁多梦转加。秋深寒蝶独无家。风露帘前、分与一丛花。洒泪和杯洗，含借烛遮。清歌一曲换年华。何况听歌、人亦滞天涯。

卖花声

槛外绿漫漫，烟树回环。夕阳依旧满西山。万户千门无觅处，寂寞春还。无语独凭栏。往事堪叹。龙舟犹系绿杨湾。凤吹宸游天上去，流水人间。

青玉案

金阊门外春江路。只惯送、离人去。谁分征帆今夜住。小楼红烛，画帘檀炷。来听樱桃雨。钿筝绣盏催频数。酒醒歌阑又天曙。一晌贪欢能几许。酴釄金帐，鬓蝉香度。后日思量处。

莼客论词不屑南宋，小令尤尚《金荃》遗响。尝谓词必“若近若远，忽去忽来，如蛱蝶穿花，深深款款，于无情无绪中，令人十步九回。” 此殆清空飞动之喻。《霞川花隐词》二卷，声色尚矣，意境犹未到北宋之深厚，是亦眼高手低也。

庄棫六首 中白词

思佳客二

一曲歌成酒一杯。困人天气好亭台。沉沉春昼斜飞雨，寂寂闲门乱点苔。花几簇，锦千堆。落红成阵映香腮。不如却下帘儿坐，自看同心七宝钗。

无赖今年又晚春。一春风雨倍销魂。梁间归燕空留客，叶底流莺解骂人。飞絮绕，落花频。佩环摇荡梦中云。闭门已过春三月，莫向青郊问画轮。

虞美人

暖风吹送晴丝碧。深院珠帘隔。梦回枕上意难忘。行遍三吴三蜀又三湘。寸心万里天涯绕。草色闲门好。春风过了又秋风。岁岁年年都在酒尊中。

临江仙

绿草萋萋波滟滟，出门一笑舟横。客心何处最伤神。石城桥畔路，直是少人行。往事六朝都不见，莫愁留得湖名。湖边莫去访娉婷。画船人似玉，端正自吹笙。

蝶恋花二

城上斜阳依绿树。门外斑骓，过了还相顾。玉勒珠鞭何处住。回头不觉天将暮。风里馀花都散去。不省分开，何日能重遇。凝睇窥君君莫误。几多心事从君诉。

绿树阴阴晴昼午。过了残春，红萼谁为主。宛转花幡勤拥护。帘前错唤金鹦鹉。回首行云迷洞户。不道今朝，还比前朝苦。百草千花羞看取。相思只有侬和汝。

中白与谭复堂齐名，二家小令，俱追踪温、韦。然刻意求寄托，遂使词旨惝恍，不赋不比，盖两失之。炼字琢句，亦各有未到。庄尤不如谭，一篇之中，必有一二刺目语。而陈白雨盛称之，以为“能超越三唐两宋，与风、骚、汉乐府相表里，自有词人以来，罕见其匹。” 乡曲阿私，乃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