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3/8页)

戚荣见这位弟子二话不说猛点头,满意地笑了笑,便立刻指挥左右,命令戏班其余人动起来:“先给台上那迟丫头换上装,时间不多了,抓紧再彩一次排!《状元媒》上场,把后半场再走一遍!动起来动起来!”

谢迟迟刚回过味来要替人上台,就被道具师傅拉走了。

她仅剩的求生欲只够喊出一句来:

“哎?等等,这是要我唱什么啊?”

戚荣见她一扫西楚霸王的威风,只剩下满脸懵懂,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当然是唱宫小曼的拿手戏——《梅龙镇》呐!”

……

……

梨园大剧院作为京市的一处文化特色景点,素来备受中外游客热捧。

今晚也不例外,三个票区一千个席位早早便售罄。

晚上刚六点多钟,观众就就陆陆续续入场。

尤其是买到前排方桌席的观众,还可以趁这会儿,依照传统老戏园的习俗,买上一碟小吃,倒上一壶热茶,享受好戏上映前的气氛。

此时谢迟迟已经头戴帽罩,换上了蓝色的戏服,和一众即将上台献艺的演员们一起,坐在舞台一角上面妆。

整个上妆的过程都是公开的。

不少初次来戏园子看戏的观众,见猎心喜,甚至拿出手机来对着他们拍个不停。

谢迟迟仰着头,忍不住庆幸自己演的是须生,面上还挂着长须飘逸的髯口,极好地掩饰了她的身份。

不过还是有一个眼尖的女观众瞧出端倪,忍不住戳她的同行者:

“哎,你看那个长胡子演员,怎么好像是个女的?”

她的同伴似乎对京调略懂些皮毛,探头瞧了一眼,就回头撇嘴道:“听你瞎扯,我一瞧那扮相就知道,那是个唱老生的,怎么可能是女的。”

正在给谢迟迟上妆的不是别人,正是戚荣老先生。

老先生显然也听见了那两个年轻观众的对话,手上却依然不疾不徐,先给谢迟迟描眉,再抹上浓浓的红彩,末了,还给谢迟迟头上的网子勒得略高一些。

这一勒,使得谢迟迟额头肌肤往上一紧,带得画出的两道剑眉,立时斜插入鬓,显得英武不凡。

戚荣端详了一下,满意地点头笑道:“还是年轻,扮相好看。”

然后摇头自嘲道:“京调虽然是国粹,可是到底日渐式微,当今的年轻人只知道见衣裳识人,却品不到内里的千姿百态。”

他顿了顿,又续道,“你功底扎实,人也灵秀,牧乙让我来教你扮宫小曼,可依我看,这唱腔上我实在是没什么可教的。倒是这上台的经验,你还是需要实打实的经历,才能具备那‘上海滩第一坤生’的霸气。”

说到这,戚荣目光益发柔和,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老艺术家看待后进的期待。

“今晚你就当自己是宫小曼,上台给大伙唱上一出好戏,也让那不知道的小子瞧瞧,谁说须生就不能是女人?”

谢迟迟看着戚荣那和蔼的面容,不由得想起打小宠爱自己的外祖父。

幼年时外祖父手把手教她唱戏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不料时隔多年,自己却在这另一方世界,真正登台献艺。

想到这里,谢迟迟猛地鼻子一酸,几乎滚下泪来,最终强忍着,哽咽地应了一声:“嗯!”

……

……

华灯初上,梨园大剧院的大幕也应时拉开。

今晚的重头戏其实是生旦净末丑俱全的大戏《状元媒》。

但作为梨园大剧院的惯例,今晚还是要以经典折子戏开场。

折子戏,顾名思义,是从全本戏中选出的最精彩的一折戏,也是最能展示戏剧演员水平,矛盾冲突最激烈的一个故事段落。

《梅龙镇》便是今夜的开场折子戏。

这一折,脱胎自昆剧《游龙戏凤》,讲的是明代正德皇帝微服私访,在山西大同郊外梅龙镇投宿时,调戏看店的李凤姐的玩笑闹剧,俏皮活泼,作为暖场戏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