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意难平(第3/4页)
“既如此……”裴泺长长的叹了口气,深深地跪伏在汉白玉石阶上,神色平静道,“臣弟是不是该再识相些,就此去了燕平府,再不回洛阳来招致陛下眼烦了。”
“你若想回洛阳,随时都可以回,”宣宗皇帝淡淡的回道,“同样,你若想去燕平府,或者津都大营哪里历练……朕也绝不会拦着。”
裴泺点了点头,低低地应了声好,然后三跪九叩,神色从容道:“那臣弟便就此告退了。”
宣宗皇帝平静的点了点头。
“对了,陛下,”裴泺便从地上爬起来往外退,临出殿门前,突然又站定了,回声缓缓道,“其实敛洢她心悦您好多年了……您还不知道吧?”
宣宗皇帝听得愣住,脸上浮起了明显的错愕之色来,下意识摇了摇头,皱眉道:“怎么会?你从哪里听来的?什么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你不要听风就是雨……”
裴泺定定地望着他,倏尔一笑。
“二哥,”在心头重重压了那么久的一句话问出口了,裴泺骤然觉得浑身一松,他放缓了声色,一如许多年前,宣宗皇帝还未登基、燕平王府还没有被哲宗皇帝肆意打压、两人的身份之差还远不如今日这般悬殊时那般,心平气和地反问宣宗皇帝道,“你之前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么?”
宣宗皇帝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只能一头雾水的反问道:“朕难道应该知道些什么吗?”
裴泺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着笑着,他的眼泪也一并顺着落了下来。
“陛下,燕平府太近了,而且在臣弟父王的眼皮子底下,被一群人紧巴巴的看着,摔跤都摔不痛快,更别说在军中学到什么真本事了,”裴泺忍着喉间的哽咽,避开宣宗皇帝探究的目光,垂着头缓缓道,“臣弟想去阴山以北的淮城历练历练……直接与母妃说,她肯定不会同意的,陛下便允了臣去吧。”
“淮城太危险了,那里距敕勒川不过百里,一旦北部蛮族有异动,淮城必首当其冲,”宣宗皇帝听罢,想也不想便摇了摇头,不甚赞同道,“你若想历练,东南有岭侯,西北长宁侯那边……尽可你挑去。淮城的话,不要说叔母不同意,朕也不会同意你的。”
“可是陛下,臣是真的想去,”裴泺抬起头,隔着大半个宫室的距离与宣宗皇帝四目相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平静,“说来不怕陛下笑话,臣也算是打从记事起便跟着父王开始习武了,可如今年岁越长,手上的功夫却越是生疏,再这么蹉跎下去,怕是一身功夫都要彻底荒废了。”
“陛下,臣弟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指望去读出个什么状元郎来了,就让臣去北边历练历练吧,杀几个贼首,得一二军衔出来,日后倒也不至于混成个酒囊饭袋,或可还能为陛下去守一守边疆呢。”
裴泺想,他这一辈子,打从记事起,便被周围几乎所有人不停灌输着日后要尽心尽力辅佐他二哥的念头,但如今想来,二十年后,文治武功,他却是样样都远不如他二哥本人……心底涌过的那些让裴泺自己都震惊错愕的恶毒念头,与其说是因那些风花雪月之事而涌起的不甘,倒不如是深深的自惭形秽。
——他早已习惯了嫉妒,又强行隐忍下嫉妒,便似乎连自己都险些骗过了自己,还当真以为自己不会去嫉妒了。
如果不是今日这件事的话……
但裴泺现在却不想再这样了。
掩耳盗铃,固可能遮掩一时之丑,但终究是骗人骗己,徒贻笑大方。
宣宗皇帝迎着裴落那沉稳的、明亮的、坚韧的双眼,沉吟许久,缓缓道:“如果你是真心想去……不是故意与朕置气的话,朕便允你去。”
“不过,临知,”宣宗皇帝顿了顿,复又坚定的补充道,“二哥要你保护好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得给二哥全须全尾地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