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12(第2/3页)
那个运毒人的衣服被脱到只剩一件内裤,眼睛蒙着,完全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当他们把他仰天绑在一条长木板上、抬离地板时,他已经接近恐慌状态了。
他们显然很熟悉这套技术,由四个人把木板抬到浴缸上,往后倾斜,于是运毒人的整个头部,除了嘴巴和鼻子之外,全都浸入水中。他想要挣扎,但徒劳无功,从他猛吸一口气的反应,显然那一刻他以为自己会再往下降而溺水。
另外两个审问人员站在浴缸两侧。一个用毛巾盖住运毒人的嘴巴和鼻子,按紧之后,另一个人就从一个大水桶里舀水,泼在那条毛巾上。
过了好一会儿,那些水才浸湿毛巾,然后直接流入运毒人倾斜的喉咙。水在他的气管里,加上水波打在他脸上的感觉,让他以为自己整个人被扔进水里而溺水了。他开始产生无法控制的呕吐反射,好阻止水进入肺部……
但他们继续泼水。溺水的感觉带来更大的恐慌,他的呕吐反射变成了一连串痉挛。水不断泼下来,直到他勃起,隔着他的内裤清晰可见,然后他在水里排便了。
那些中情局的人大笑,但是我瞪着他,觉得羞愧又丢脸,对每一次的痉挛感同身受,好像无助地被绑在木板上的人是我。有人说,爱最纯粹的形式就是同情,因为这种感情并不期待或要求回报。我不晓得自己那天对一个泰国运毒人所感觉到的是不是同情,但我可以确定自己从没见过那样的恐惧。我唯一想得到的是,他大概比大部分人都要强壮。我干裂的嘴唇、狂跳的心脏、汗湿的身体都在告诉我,我连他一半的时间都撑不下去。我觉得好想吐。
那些中情局的人停手,把他脸上的毛巾拿开,但是蒙眼布没拿掉,问他要不要说实话。他痛苦得说不出话来,挣扎着吸气,痉挛的手试图挣脱束缚,什么话都没说。最资深的那个中情局人员下令把毛巾放回他脸上,继续。
此时我开口了。
“现在就停手,不然你们全都会被起诉。”我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而无情。他们看向我,打量着。然后我别无选择—眼前我非赢不可,否则接下来在这一行永远会被视为软弱之辈。
“如果你们要的话,我可以当成一件‘重大事件调查’来办。你们倒是跟我解释,这个家伙跟国家安全有什么关系?克瑞默,你想先来吗?”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感觉上好像有一年之久,然后最资深的克瑞默叫他们拿开毛巾,解开蒙眼布。运毒人往上看着我,这个身上有开山刀伤疤的壮汉原先大概以为自己能忍受痛苦,所以看到此刻他感激的表情,那真是太惨了。“你准备要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吗?”我问他。
他点头,双手还是无法停止颤抖—他们击溃他了,这点很确定。多年后,当中央情报局对“基地”组织的军官哈立德·谢赫·穆罕默德采取这种水刑时,他撑了两分半钟,创下新的世界纪录。眼前这个运毒人撑了二十九秒,大约是一般的平均值。
他从木板上被解开来,瘫倒在地上,然后告诉我们,他当时跟一对兄弟在那座桥上。那两兄弟在高山间有一个鸦片炼制所,他们决定把“冒烟乔”当成人形标枪扔到桥下。那个运毒人说他只是在旁边看,从头到尾都没碰“冒烟乔”,我感觉他说的是实话。
他解释说,“冒烟乔”长期勒索过桥的运毒人,赚了不少钱:他把这条破烂的便桥变成了泰国的第一个收费站。一开始他只会在每块鸦片砖上刮一道线,然后把这些刮下来的碎屑拿去换成私酒,在监狱里卖钱。当然,他后来变得贪心,改成切下鸦片砖的边角—切太大块了,于是那两兄弟认定这条泰北的付费道路不符合他们的最佳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