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不是死（第3/4页）

“她没有。”迪克森医生耸耸肩，“你看看她，你觉得她每天还有多少时间在网上的呢？”

“他叫什么名字？”萨姆问。他还是不能确定自己眼前见到的一切。

“伯特，全名伯特·范德曼。格蕾琴嫁给他以后，也没有跟他姓，她在当时真算得上是个叛逆女性。”

“我记得他。”萨姆的心往下一沉，“我是在网上远程帮助他准备的资料，我怎么也想不到。”

“你当然想不到，”迪克森医生说，“你看现在的情况，我觉得这样挺好，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女人还活着，就剥夺她使用程序的资格。我们之所以没有告诉你，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会同意，但是，说真的，你应该同意。你看看她，她就快死了。”

“就快死了不等于已经死了。”萨姆说。

“也差不多了，你说的程序的那些好处都在他们这里体现出来了。其实，从很多方面来说，伯特已经失去了格蕾琴，她已经都不认识他了。她也不记得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生活，不记得他们的家，不记得他们相濡以沫六十多年的时光。很多时候，她连话都不说。她显然不能跟着伯特一起回家，她必须一直住在医院里。伯特已经失去了他的妻子，他已经是一个鳏夫了。他非常想念格蕾琴，他很痛苦，很孤独，很沮丧，也很害怕。你能懂他的心情的，萨姆。但如果格蕾琴是真的死了，至少他还可以为她举行葬礼。他还可以和家人、朋友一起和她道别，他们的孩子会接他去同住，他的朋友们会在葬礼上给他送来吃的和鲜花。他可以把妻子的衣服捐掉，再以她的名义设立一个奖学金，甚至去参加心理互助小组，接受别人的同情和帮助，最终开始新的生活。现在的情况却是，他事实上已经失去了妻子，却得不到任何人的安慰。那种悲伤、空虚和对死亡的恐惧让他无法承受。现在，他可以一边握着妻子的手，一边和她通过这个程序一起回忆往事。我觉得，这是对你这个程序最好的应用。”迪克森医生说。

“这种感觉很诡异。”戴希尔说。

“那如果是你，能够一边握着梅丽德丝的手，一边和她通过这个程序聊天，你难道不愿意吗？”迪克森医生问萨姆。萨姆当然愿意，只要能握着梅丽德丝的手，他什么都愿意。

* * *

佩妮的女儿凯蒂说错了两件事：第一，佩妮不是心脏病突发；第二，萨姆也不是医生。但就算萨姆不是医生，也看得出来佩妮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佩妮的儿女，包括凯蒂、凯特、凯勒伯、凯德拉和凯瑞认真听了医生的解释，又把医生的解释告诉萨姆。原来佩妮并不是突发心脏病，她得的是充血性心脏衰竭，并由此导致了严重的呼吸短缺和心悸，她当时立刻给公寓物业管理员而不是萨姆打了电话。后来，萨姆问她为什么不给自己打电话时，佩妮说她并没有忘记萨姆的电话号码，而是忘记了他的名字，这让萨姆感觉到了她病情的严重性。不过医生也解释说，经常犯糊涂也是她的病症之一。萨姆觉得，心脏衰竭这个名字是不是太夸张了。显然，这种病并不会立刻致命，得了它的人如果照料得当，也能活上很多年。佩妮的儿女们决定在这里陪佩妮一段时间，有几个住在佩妮的公寓，有几个住在萨姆的公寓，有几个住进了沙龙。

一上午，萨姆都和佩妮一家人以及佩妮的医生在一起。中午的时候，他去给乔什送了份午餐，陪了他一个小时，然后回到沙龙，好替换戴希尔，让戴希尔休息一下，也去看看佩妮、乔什他们。萨姆让戴希尔再确认一遍，他们目前所有用户送来资料的那些人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戴希尔整整查了一上午，最终确认他们都过世了。但萨姆可以肯定的是，伯特绝对不是最后一个撒谎的人。他还可以确定，无论他让用户签多少保证书，也不能保证这样的情况再也不会发生。可是，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如果非要用户来的时候出示医院的死亡证明，那又显得太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