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疼她的人去了(第2/3页)

莉薇当时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眼镜,膝盖上摊着一本书,一杯水静静地躺在咖啡桌上。但这样的场景立马让梅丽德丝慌了神,她看到外婆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已经不在了,甚至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预料到了。收音机里没有球赛的转播,房间里没有咖啡和面包的香气,百叶窗是拉着的,窗户是关着的。或者更早一点儿,在她来外婆家之前,她大概就已经在心底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因为外婆是那么爱她,从来不会不回她的电话,外婆也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尤其是在约吃饭这件事上,从来不会失约。

梅丽德丝叫来了急救车,医护人员确认了外婆的死亡,他们猜外婆死于严重的心脏病突发。她大概什么感觉都还没有,就已经过世了。她没来得及摘掉眼镜,也没有因为痛苦从椅子上摔下来,她没有打电话求救,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口渴,因为她的水杯还是满的。医护人员安慰梅丽德丝说,她去得很快,没有什么痛苦。他们说,她走得真的很快。他们还说,就算你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

* * *

葬礼上,萨姆握着梅丽德丝的手,见过了她的父母和其他亲戚,还见了莉薇所有的朋友。梅丽德丝非常详细地把每个人介绍给萨姆,“这是娜奥米。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她和她丈夫经常和外公外婆一起参加舞会,她和外婆也经常一起看电影,娜奥米跳舞跳得很好的。”“这是拉夫·梅尔,这是艾拉·梅尔,他们经常和外婆一起吃饭、看电影。”“这是佩妮,她就住在楼下,她是外婆最好的朋友。她的丈夫阿尔伯特也刚刚过世,说不定我们说话的这个时候,外婆正和她丈夫在天堂碰面呢。”说着说着,梅丽德丝和佩妮就开始抱头痛哭,萨姆站在一边,觉得有点尴尬,他把手插在口袋里,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帮到这两个伤心的女人。

与此同时,梅丽德丝的父母看起来也和萨姆一样不自在。梅丽德丝的妈妈朱莉正用长长的袖子擦眼泪,她紧握拳头,时不时把散乱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女儿在这种社交场合中的得体表现让她觉得宽慰,但每次她自己一看到熟人,试着挤出一个微笑时,又忍不住泪如雨下。梅丽德丝的爸爸凯尔,则对现场的情况做出了迅速的判断,他觉得梅丽德丝已经处理得很好了,于是,他决定陪在妻子身边,他们就像是婚礼蛋糕上的一对小人儿,形影不离。事实上在平时,他们也一直是这样相互陪伴的。他们住在西北边海上的小岛,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也很享受那样的状态。他们在岛上开了一家陶艺工作室,工作室前面是商店,出售陶器成品,卧室在楼上,周围是菜园,他们就吃自己在菜园里种出的蔬菜。他们每天制作陶器,讨论艺术,手牵手雨中漫步在海边,有时会划独木舟去附近的小海湾探险。他们要坐上很久的轮船,然后开上很久的车,才能到西雅图,他们把西雅图叫作“大城市”。他们不是那种只吃素食、从不洗澡的隐士,他们只是想与外面的世界保持距离,与真实的生活保持距离。他们没有什么朋友,也从来不会主动给梅丽德丝和莉薇打电话,而是等着她们打过去。梅丽德丝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当然很爱她。但是,他们更爱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梅丽德丝的表哥则与他们完全相反。

“你好,我叫戴希尔·本特莱弗利。”表哥朝萨姆伸出手,露出一个牙膏广告式的微笑。

“你真名不是叫这个吧?”萨姆试探性地笑着问,他不想惹表哥发火,但又觉得这应该不是他的真名。

“确实,真名不是叫这个名字,”戴希尔眨了眨眼,“但我现在就叫这个名字。就连我妈都得承认,这个名字比她给我起的名字好听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