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艾克罗伊德太太(第2/5页)

我默默地听着。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就想知道这个。难道他真认为我隐瞒了什么内情?他……他……他昨天斩钉截铁地指控我。”

我耸了耸肩。

“肯定没关系,艾克罗伊德太太,”我说,“既然您本来就没有隐瞒什么事情,他说的那番话也就不是针对您了。”

艾克罗伊德太太突然换了个话题,这是她的一贯风格。

“仆人们真烦,”她说,“天天私下传些小道消息,然后越传越广——大部分都是无中生有。”

“仆人们说闲话?”我问,“说些什么?”

艾克罗伊德太太狡黠地瞟了我一眼,让我很不自在。

“医生,如果大家都知道了,那您肯定也心里有数。您不是一直和波洛先生在一起吗?”

“是啊。”

“那您肯定很清楚了。是那个名叫厄休拉·伯恩的女孩吧?这也很正常——她反正都要走人了,肯定想方设法惹麻烦。这些仆人们哪,心眼都很坏,都是一路货色。哎,既然您也在场,医生,您肯定听到她的狡辩了?我就怕谣言传来传去,别人会信以为真。不管怎么说,您总不至于原封不动地把所有细节都告诉警察吧?差不多都只是家务事而已——和谋杀一点关系也没有。可那女孩如果对我们怀恨在心,说不定还会继续到处造谣呢。”

通过她滔滔不绝的诉说,我敏锐地捕捉到潜藏在背后的阵阵焦虑。波洛的假设果然没错,昨天围坐一桌的六个人之中,至少艾克罗伊德太太确实隐瞒了一些事。现在就轮到我来掀开她的底牌了。

“如果我是你,艾克罗伊德太太,”我单刀直入,“我会全都说出来。”

她顿时轻声惊呼。

“唔!医生,您太无礼了!听上去好像……好像……反正我三两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

“那为什么不有话直说呢?”我怂恿道。

艾克罗伊德太太摸出一条花边手绢,擦一擦眼泪。

“医生,也许您能帮忙向波洛先生捎个话——帮我解释解释——外国人很难站在我们的立场上看问题。而且您不了解——谁也不了解——我吃过的那些苦头。煎熬啊,我这辈子就是一年又一年的煎熬。我本来不该说死人的坏话,但事实就是如此。就算数额再小的账单,罗杰都要仔细盘查,好像他每年的收入只有可怜巴巴的几百英镑,而不是这附近最有钱的大财主之一 ——昨天哈蒙德先生是这么告诉我的。”

艾克罗伊德太太停了下来,用花边手绢轻拭着眼睛。

“啊,”我引导她往下说,“您是指报销账单?”

“那些可怕的账单!有几张我根本不想拿给罗杰看,有些事情男人根本不会理解的,他会说没必要买那些东西。当然了,账单总是越堆越多,哎,还没完没了地寄来——”

她恳切地望着我,仿佛想让我就账单这一惊人的特质对她表示安慰。

“账单都是这样的。”我附和道。

她的语调突然变得颇为粗鲁: “我向您保证,医生,我的精神马上要崩溃了。我夜里睡不着,心脏怦怦乱跳。还有,我收到一位苏格兰先生的来信——其实有两封信——写信的都是苏格兰人,一位是布鲁斯·麦克弗森先生,另一位叫科林·麦克唐纳。真巧。”

“不见得,”我冷冷回答,“这种人往往自称苏格兰人,但我怀疑他们祖上有犹太血统 [1] 。”

“光是期票就从十镑到一万镑,”艾克罗伊德太太边回忆边小声嘀咕,“我曾写信给其中一位先生,但没能谈妥。”

她停住了。

我估计这番谈话终于要进入实质性阶段了。我还从没见过比她更能绕圈子的人。

“您瞧,”艾克罗伊德太太低声说,“不都得怪我期望值过高吗?本来还盼着遗产有我一份。当然,我虽然期待罗杰留点钱给我,但心里也没底。我就想,要是能瞄一眼他的遗嘱该多好——并不是鬼鬼祟祟地偷窥——只要看了遗嘱,我就能早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