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与钢的森林(第22/67页)
看我正准备记笔记,柳老师赶忙补充道:“也有人不闭眼睛,我就不喜欢闭眼睛。”
“那,谁闭眼睛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说要闭上眼睛,用心感受,一种比喻。”
我在笔记本里标注了“比喻”字样。柳老师很喜欢打比方。如果“闭上眼睛”是一种比喻的话,那我该如何做呢?
“对了,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学校附近。”柳老师站起来。准备出发去为乡下的学校调音。他的客源很广,许多客户都在两小时车程以外的地方。正因为远,顺便又安排了周围幼儿园、市民会馆的调音工作,可谓是异常忙碌的一天。
“我今天是为个人客户调音。让我闭着眼睛试试看。”
“好。哪天我把学校周围的客户全都让给你。”
我还无法应付学校的工作。但总有一天,我要奏响学校里的每一架钢琴,为了那些第一次在学校音乐教室、体育馆认识钢琴的孩子。
每周我都被安排几次普通家庭的调音工作。听上去虽然很简单,但那些多年未经调音的钢琴,或钢琴有特殊状况的人家,多半还是要请柳老师亲自出马,我则作为学徒在一旁见习。很多上手比较快的调音师,第二年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我却迟迟未能如愿。我一面觉得对不起诸位前辈老师,一面暗自庆幸。与其让能力不足的调音师胡乱调音,还不如由经验丰富的前辈出手,至少不会辜负了钢琴。
正当我准备出发的时候,内线电话响了。
我拿起听筒,是北川。对这位负责行政事务的北川小姐,柳老师的评价是“三十几岁的漂亮女人”。我一来看不出她的年纪,二来对漂不漂亮毫无概念。她的办公桌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我抬起头,北川正好也手握话筒望着我。
“原来预约今天一大早调音的渡边家,有事情取消了。改在下周同一时间,可以吗?”
“我知道了,没问题。”
放下听筒,在台历上做个记录。我在今天上午那格的“渡边家”旁打了个“×”,随后在下一行同样的位置写下“渡边家”三个字。台历上有好几个“×”,预约的变更是常事。
“取消了?”准备出发的柳老师问道,“今天上午的预约,现在才取消?”
普通家庭的上门调音大约需要两个小时,全部采取预约制。虽然调音是每年的例行公事,也只是一年一次,但预约的变更和中止很常见。让陌生人登门拜访,操作长达两个小时,对很多人来说,或许是一种负担。我可以理解。与此同时,轻易更改预约,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钢琴被重视的程度,我有点替它们感到可惜。
调音师的工作很简单,只面对一架钢琴。在调音的时候,主人没必要全程陪同,吸尘器、洗衣机之类的生活噪声也完全不会造成任何妨碍。
“还有很多客人误以为,调音的时候是不能做菜的。”
“为什么,做菜又不吵?”
“他们觉得,气味对听觉也会产生影响。”
原来如此,这种想法不无道理。
“所以,在开始调音之前,最好跟客户说清楚,没有什么特别的禁忌,像平常一样就好。要尽量减少客人的心理负担。不过,有时候,电话铃声之类的,频率比较接近的话,难免会受点影响。”
“我听说,有些客人会因为来不及打扫房间,而选择更改预约的时间,有这种情况吧?”北川走了过来。
“我们根本不在意房间乱不乱,真不希望客户因为这个原因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