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密(第6/9页)

我以为邱老师真的如同学们所说的那样,找个地方躲起来了,没想到当天下午,国光父子走后不久,他就来教室了。看上去,他对这件事毫不知情,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他给我们开了班会,讲到了国光孤立我的事,他加重了语气,“在学校里就得有学生的样子,书不好好念,作业都抄人家,这是个学生的样子吗?搞孤立同学的小动作,很多人还跟着学样,谁教你们的?”

说到激动处,邱老师还拍了讲台,震倒了粉笔盒,腾起了一小撮粉笔灰。我留意到坐在我前排的几个同学低下了头。那时候,很怪异,照理说老师替我主持了公道,我应该感到安慰,但我内心却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希望邱老师能早点结束讲话。

我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国光的爸爸又来了学校,这次国光没跟着来,他孤身一人,但背上多了一杆猎枪。云飞趴在窗台上最先发现了“情报”,在静悄悄的自修课上,他“嘿嘿嘿”地笑着,把大伙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看到大伙都看着他,他似乎有点难为情,指指窗外说:“国光他爸爸!”

我也坐在窗台边,看到同学如潮水般涌过来,两扇窗户边一下子挤满了脑袋,后面还有人不断地往前涌。我快被他们压得喘不过气,就让出了座位,教室门口的阳台上也挤了长长的一溜,大家显得很兴奋,说起国光的爸爸带着枪上门,脸上都带了几分嘲弄的味道。

只有我一个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很多同学都看出了我的异样,他们也知道事情闹大了跟我有关系,可是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话,也没有人过来安慰我。

操场上传来了动静,感觉像在放炮仗,国光他爸爸每说一句话,都要拉长声调骂一声娘。安静的办公室里探出了一个脑袋,是我们的音乐老师,她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随后,办公室里涌出了人群。我看到邱老师敏捷的身影,很多老师都试图拉住他,但被他挣脱了,于是大家簇拥着去了操场。

女老师们无事可做,来驱赶我们回教室。我们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我眼睛往楼下一瞥,看到一伙男老师组成了一支手无寸铁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操场中央进发。

我不敢多看,操场上乱糟糟的,教室里的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朝我这边张望,这种暴露在众目睽睽中的感觉非常难受。外面的分贝越来越高,我那时候真的怕极了,我很担心,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枪最终是没打响,上课的铃声响了,老师一进来就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她同时要求我们靠窗的同学把窗户也关紧。这堂课,老师的声音下意识地重了,可我还是能透过窗户隐约地辨认外面的情况,外面下雨了,雨滴很大,敲打在玻璃窗上发出了“笃笃”的声响,操场上一下子安静了。

我以为一场大雨平息了一场风波,下了课之后,我才发觉国光的爸爸没走。他和邱老师,还有很多老师都聚在校长室,双方争论得面红耳赤,像村子里两户人家打完架后,坐在村长办公室一样。

我偷偷地去看了一眼,发现那把猎枪靠墙竖着,显得特别扎眼。还有一个老师不停地拎着热水瓶给大家倒茶水,在那样的氛围里,给人倒茶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我注意到那个老师的脸比谁都红。

那天回家,我把看到的情形跟我爸爸讲了,爸爸起初很惊讶,他说,“哦?长本事了!”随后他又笑得轻描淡写,说国光的爸爸就是这样的人,这都是吓吓人的,其实他胆子小着呢,起不了多大的浪花。

爸爸这么说,并没有减轻我心里的恐惧。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天在校长室调解得并不成功,不然国光应该回来上课了。国光的位置一直空着,邱老师来给我们上课,上课前也总往我方向瞧几眼,我知道他也在看国光回来了没有。背后的位置空着,我的心也一直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