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第3/7页）

“骗人！”

小伙子急了，抓过自行车，骑了上去，骑出一丈远又摇摇晃晃地拐了回来，把自行车往后一拉，撅着屁股横在了惊呆的马良面前。

“现在相信了吧？”

“可……我觉得这是耍杂技！这里没人会骑，浩明，你说对吧？”

浩明一直趴在小窗户后面打量着，他没有吭声，只是一直盯着那辆自行车。好在这个时候猪肉阿三的女儿找来了，她穿着一条红得像鸡冠的大裙子，因为太招眼，走路的样子看上去很滑稽，仿佛已经自乱阵脚。她看到亮晶晶的自行车，眼珠子也变得亮晶晶起来。

“怎么？坏了吗？”

“轮胎扎破了。”

“我本来还想让你带我去兜风呢。”

“以后吧，你给我作个证，他不相信这自行车能骑，非说我是马戏团耍杂技的。”

“哎呀，他们都没看到过自行车啊，这是新式货，城里才有！”

马良看了看猪肉阿三的女儿说：“我认识你爹，你爹不是卖……”

“骗你是小狗，骗你死全家，这总该信了吧？”

“可我是修鞋的，这个东西真的不会修。”

小伙子说：“你只要把轮胎翻出来，找到破洞，用胶水胶上就可以了。”

马良犹豫了起来，猪肉阿三的女儿开始了担忧，她扯了扯她对象的衣服说：“要么算了，万一修坏了该怎么办？”

“总得找地方修，不能骑自行车，难道让我走回去吗？四十多里路，走得脚底翻白了。”

马良看他们着急，说：“工具我可以借给你们，你自己修。”

小伙子就在旁边蹲了下来，他手忙脚乱地开始卸螺丝，马良实在看不过去，就过去帮他。

“你告诉我怎么弄，我帮你卸，不过得先说好了，修坏了不能怪我。”

“行。”

轮胎破洞是找着了，但没有打气筒，补完那个破洞，装上零件后，小伙子也没敢骑，他小心翼翼地推着，车把手上挂着两袋礼品，晃得很厉害，猪肉阿三的女儿风光无限地一路抖着鸡冠红的裙子，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停下来看热闹。马良觉得这自行车推着也还是招摇的，那是大宗家产，仿佛在诉说他家显赫的身世。

意外修理了自行车以后，马良做生意的心思好像从修鞋铺逃走了，他向猪肉阿三打听起了自行车的价格。猪肉阿三说，那很贵的，一般人买不起，怎么？你也想买一辆骑骑吗？马良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回答。

马良做什么事都担心被人瞧不起，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一般不轻易松口，他只跟浩明提起过自行车的事。

“这家伙骑上去真的会跑，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奔跑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你也想买一辆骑骑？”

马良点点头。

“这是大家具，不能一时冲昏头脑，你得考虑成熟，万一买回来，你骑不了呢？”

“阿三家的毛脚女婿不是说了吗？他们城里很多人都骑自行车。”

“可我们不同于普通人，我们的腿有毛病，你确定能骑？”

马良就不说话了，他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他的腿跟浩明的腿还是有区别的，他只是短了一截，那条短一截的腿不是废腿，是有力气的。

马良不说话，浩明也不说话，那气氛就尴尬了起来。最终还是浩明退了一步，他说：“你要买自行车，总得先把修车铺搞兴旺了，没钱怎么买自行车？再说，自行车买来，也不一定非得会骑，这东西摆着看看也是好的。”

马良觉得这话听起来还是不怎么舒服，这有点诅咒他骑不了自行车的味道，他说：“要么不买，买来肯定要骑的。”

马良从此开始起早摸黑地做生意，几个月过后，他亲眼看到有人骑着自行车从他修鞋铺前飞驰而过。骑自行车的又是一个年轻人，后座上还捎着一个姑娘，一路响着铃铛，后座上的姑娘一直笑着，笑声也跟铃铛一般脆。马良抬起头来，感到一阵风从右脸刮过左脸，等他反应过来，自行车已经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