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第3/7页)

“我们老板从来不来,他的生活就是到处旅游,这会儿可能在太平洋的某个小岛上,也可能在欧洲。”

肖生有点难以相信,天下还有人过着这么幸福的生活?肖生拍了一下柜台说:“凭什么他能过这么幸福的生活?”

这一句话就把大汉唬住了,他从肖生的表情中看出了点寻仇的味道,不过短暂的晃神之后,他又稳住了:“你是来借钱的?”

“说得好!”肖生提高了嗓门,听起来跟喊了一声没什么差别。

“有抵押的东西吗?”大汉说话的时候,扫了一眼柜台玻璃的“金银首饰、名车名表、房产地契”,那几个字沉甸甸的,有稳定军心的作用。

“一样没有,我有一颗勇敢的心,可以抵押吗?”

“有多勇敢?”大汉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股狠劲。

“借我一把刀,我剁个手指给你看看。”肖生说得笑嘻嘻的。

大汉走进了里面的房间,一转眼,一把西瓜刀“哐当”一声丢在了柜台上。肖生抓起了西瓜刀,手掌像八爪鱼一样铺在柜台上,他盯着大汉说:“你要哪个?”

大汉反复地看了看手掌,这个过程有点缓慢,肖生发觉他在观察自己的脸色。大汉的手指跟冰棍似的,在他的食指上戳了一下,凉凉的,肖生把其余的手指缩了起来,高高地举起了西瓜刀。

“可以了!”大汉突然喝住了肖生,肖生的脸上浮起了笑容,他知道这场赌博自己赌赢了。

“需要借多少钱?”

肖生望了望门外,发现对门是一家裁缝店,他临时又起了主意,决定给没出生的宝宝做件新衣服,他说:“五百。”

“这么少?”大汉觉得不可思议,“我们这里借钱很贵的,一个月后得还一千,如果还不起,就不是一根手指的事了。”

“知道知道,快点!”肖生显得有点不耐烦,大汉慢吞吞地写了借条,又拿出了一碟鲜血般的印泥,肖生不由分说上前摁了手印。大汉把那张借条拿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一遍,还用嘴巴凑近了,吹一吹上面湿淋淋的手印,他好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感觉很满意。那张借条收起来后,大汉说,“如果还不了,就来这里上班抵押,你能吃这碗饭。”

“知道知道,快点给钱!”肖生又催促了一下,他想着这会儿他儿子可能出生了,或者他爹已经去另一个世界了,这都是耽误不起的事,又没有八百里加急的快马报信,只能自己赶点节奏。

接过钱以后,肖生从典当行拔腿就走,穿过大街,他来到裁缝店的门口,裁缝店是一排柴火似的老房子,感觉一点就会着。肖生想,天气这么热,他们住在里面不紧张吗?能睡安稳吗?

裁缝是个老头,正戴着老花眼镜在缝纫机前忙碌

肖生在店铺门口问:“小夹袄多少钱一件?小毛头穿的。”

裁缝的眼睛从老花镜片后面抬了起来,他打量了一下肖生,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肖生也伸出自己的两个手指头,思考了一下问:“两角?”

裁缝鼻子哼了一声,生气了。肖生知道自己误解了,辩解道,“你应该说出来嘛,两个手指头含义多了,谁知道是多少啊!”

裁缝从缝纫机前站了起来,拿起旁边的搪瓷杯,喝了一大口很响的茶,喝完茶以后,盖子盖得叮当响,他说:“现在什么年代了?还有两角钱一件的衣服?你以为在旧社会啊?要做做,不要做走开,别挡着我做生意!我没空跟你消遣!”

肖生愣了一下,随即从旁边挪了一条板凳,在门前坐下了,说:“这门口的街又不是你的,我就坐这里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裁缝从嘴巴缝隙中蹦出“无聊”两个字,然后竟然迅速平复了脾气。肖生看到他收拾起了衣服,那是一件老人过世后穿的寿衣,青花棉布,上面镶嵌着的花纹古里古怪的,看上去像一道道符咒。肖生觉得也该给父亲做一件这样的衣服了,他问,“你手里的寿衣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