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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个梦 流亡曲(第3/12页)

“哦?”王其俊一惊,“这么远!”

“我有一点钱,可以去坐湘桂铁路的火车,我想,充其量走到桂林,总会有车可通的。”

“好吧,我们是一路,你贵姓?”

“我先生姓洪,我娘家姓田。三天前,军队开下来,人太多,难民也多,我抱着孩子在前面走,只一转眼,就看不到我先生和行李,还有两个挑夫。我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后来听说日本人打来了,我只好走,到现在还一点影子都没有……”洪太太说着,眼眶里溢着泪水。

“敝姓王。”王其俊自我介绍地说,“我们就一路走吧,一面走,一面寻访你的先生。”

于是,王其俊和洪太太就这样走到了一块儿。王其俊知道在这乱兵之中,一个单身女人可能会遭遇到的各种危险。走了一段,他们就彼此熟悉了起来,王其俊知道她丈夫是个中学教员,她自己也在教书。然后,为了方便起见,王其俊提议他们乔装作父女,寻访着走散了的女婿,洪太太也认为这样比较妥当。于是,洪太太改口称呼王其俊为爹,王其俊也改口称呼洪太太的名字——可柔。

可柔,在其后一段漫长的共艰苦的日子里,王其俊才看出这纤弱的女人,有多坚强的毅力和不屈不挠的决心。她原是个娇柔的小妇人,王其俊始终不能了解,她那柔弱的腿,怎能支持每日四十里的行程,还抱着个孩子。

他们仍然杂在军队中向西南方走,也仍然处处在受军人的排斥。每次王其俊想帮可柔抱孩子,都被可柔担绝了。后来,她学习乡下人把孩子系在背上,减少了不少体力的消耗,他们就这样一路走着,一路打听可柔的丈夫,但,那个丈夫始终没有寻获,而他们越走越艰苦,越走越瞒跚,逐渐和军队拉长了距离。王其俊说:

“无论如何,我们要追上军队,这样比较安全,也不会走错路线。”

可是,他们的速度,怎样也追不上行军的速度,何况他们夜里必须停下来休息,而军人却常常连夜开拔。这天清晨,他们又向前走,在一棵大树下,他们停下来休息。又有新的军队撤退下来,一队人马也找着了这树荫来休息。王其俊看到一个面目黝黑的青年军官,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这青年军官望了望可柔,又看看王其俊,用很温和的声音问:

“你们要到哪里?”

“四川。”王其俊说。

“四川!”那军官摇摇头,“你们这样走,永远走不到,敌人就在后面追,湘桂铁路的车通不通也成问题,四川!恐怕你们是没有办法走到的!”

“只好走着瞧!”王其俊说。

那军官再望望可柔,对王其俊说:

“那是你的——”

“女儿,”王其俊说,“我们和女婿走散了。”

军官沉吟地望了他们一会儿,牵着马想走开,但是,他又停了下来,凝视着他们,说:

“你们只有一个办法,去找军队帮你们的忙,和军队一起走,队伍前进你们就前进,队伍停你们也停,让军队保护着你们。像你们这样,十之八九要落到敌人手里,你们如果落进敌人手里,一定活不了!你们——大概不是普通难民吧?教书的?”

“是的。”王其俊说。

“去找广西军队去!”军官坚定地说,站在那儿,像一座黝黑的铁塔,声音也同样的直率粗鲁。“广西军队撤退的路线和你们相同,而且对人也比较和气。”

“广西军队?”始终没说话的可柔插了进来,“那么多的军队,怎么知道哪一队是广西军队?又不能挨次去问。”

军官把帽子往后推,露出两道粗黑而带点野气的眉毛,直视着可柔的脸说:“我就是广西军队。”

可柔愣了一下,就调转眼光望望王其俊,眼睛里含着一抹怀疑和询问的味道。王其俊也被军官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弄得呆了一呆,看着可柔那姣好的脸,他不能不对这军官起疑。军官看他们不说话,就拍拍马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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