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5/7页)



我恨你们!

恨我们?恨我们干什么?审判长苦笑着说,我们是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你不承认也不要紧,传一号证人。

一号证人是一个白净面皮的小伙子,他站在证人席上,一只手不停地揉着衣角。

一号证人,你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单位工作?

我叫王金山,在县政府司机班开小车。

证人王金山,你要如实提供证言。如果作伪证要负法律责任,听清了吗?

证人点点头,说:5月27日上午,我的车送仲县长的客人去火车站,回来时被堵在县政府东边五十米处。我看到罪犯高马站在一辆牛车上,高呼:打倒贪官污吏!打倒官僚主义!

证人下去。审判长说,高马,你还有什么说的?

我恨你们!高马冷冷地说。

法庭调查持续了很长的时间,高羊腿打颤,头发晕。审判长审问他时,他说:

政府,俺该说的都说了,您别问俺了。

审判长口里吐着白沫说:

这是法律规定,不能更改。

审判长对这种大同小异的法庭调查大概也厌烦了,他草草地讯问了几句,说:

法庭调查结束,下面请公诉人发言。

公诉人简单地说了几句就坐下了。

下面请被害人上庭!

上来三个手上缠着纱布的人。

请被害人发言!

被害人呜呜噜噜、叽里呱啦、嘁嘁喳喳。

被害人发言完毕。

各位被告,你们有什么话要说吗?审判长问。

政府,俺老头子死得冤枉啊!一条人命,一辆车,王书记只赔给俺三千五百块钱啊,政府,俺冤枉啊……四婶手拍着栅栏哭叫。

审判长皱皱眉头,说:

被告方吴氏,你的陈述已超出本案范围!

四婶说:政府,你们不能官官相护啊!

被告方吴氏,你在法庭上大哭大闹,是扰乱法庭秩序,我代表本庭对你提出警告!审判长烦躁地说,辩护人可以进行辩护!

辩护人席上,站出了一个身穿军服的年轻军官,高羊感到此人面熟,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青年军官说: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学院马列主义教研室正营职教员,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二十六条第三款,我有权为我的父亲,本案被告人郑常年辩护。

大庭里的广众活了起来,高大的穹顶上嗡嗡地回响着,犯人们也左顾右盼,看着关在中间栅栏里那个白胡子老头。

肃静!审判长大声说。

群众静下来,等着青年军官讲话。

他起初面对着审判席,说:审判长,在我开始为我父亲辩护之前,请允许我说几句题外的话,当然,这所谓题外,并不是与本案毫无关系。

我给予你这个权利!审判长说。

这时他把脸转向了听众,他稍微有些口吃,个别字眼也有些含糊,但他的语调富有感情,充满感染力:

各位法官,各位听众,自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农村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我们天堂县也毫不例外,农民的生活较之文化大革命期间,有了很大改善。这是有目共睹的。可是,近年来,农村经济改革带给农民的好处,正在逐步被蚕食掉。

审判长敲敲桌子,说:

辩护人,请不要离题太远!

谢谢审判长的提醒,我马上进入实质性辩护。近年来,农民的负担越来越重。我父亲所在村庄,种一亩蒜薹,要缴纳农业税九元八角。要向乡政府缴纳提留税二十元,要向村委会缴纳提留三十元。要缴纳县城建设税五元(按人头计算),卖蒜薹时,还要缴纳市场管理税、计量器检查税、交通管理税、环境保护税,还有种种名目的罚款!所以有的农民说雁过拔毛。再加上近年来化肥、农药等农业生产所需物资大幅度涨价或变相涨价,农民得到的利益已经很少。今年以来,这种种违背国家政策的现象到了令人无法容忍的地步,所以,我认为天堂蒜薹事件的发生不是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