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萧如瑟(第4/8页)
夕溪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她睁开眼睛,前几秒钟竟然没认出自己所躺着的地方是哪里。等坐起来才发觉自己到了江城的家,不是她的家,而是他和她的。当初结婚,他便置办了这栋别墅,无论是交通还是环境都是一顶一的好,装修时她还在忙着拍戏,沈忠亲自来来回回地跑,给她看设计师的效果图,最后才将装修定下来,但真正建成了她却不喜欢。所谓的家,是要有人有温暖才能称得上。但他们之间没有爱,连见面的机会都太少,她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只会越发显得孤独凄楚。
往事种种,不堪回顾。
夕溪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她穿戴好了,起身下楼。沈御风果然已经不在,只有沈忠坐在厨房跟长期住在这里的张嫂闲话家常,看她下来,也站起身:“夕溪小姐。”
“沈忠,”她站在略显空旷的别墅中央说,“我想回家。”
沈忠和张嫂都没开口,片刻,她身后有个声音响起:“这里就是你的家。”
语气依然是那么的不容置疑。
夕溪没料到沈御风还在,回头看他时,脸色青青白白不知道怎么把话题进行下去。他就像是存心看她笑话,双手放在口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她回答。
“我是说,我自己住的公寓。”半晌后夕溪深吸一口气,回避同他眼神的对视,转而看向他的身后解释,“就是我经常住的地方。”
她经常住的地方,很小很温暖,跟他身后的那个家族和世界都毫不相干。那是她用自己的一双手,一点一滴营造出的家。
沈御风并没有立刻回话,他摘下眼镜,用沈忠递过去的眼镜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片刻后才淡淡地说:“吃完晚饭,让沈忠送你回去。”
确实是太久没人来,张嫂很开心,只他们两个人而已却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长桌的两头,她同他两个人入座。
不过是吃一顿饭,却要坐的像是相隔千里。她要的家,从来不是这样一个地方。才不过刚刚坐下,沈忠就拿着手机走了过来。沈御风看了一眼,站起来去书房接电话。
夕溪看他的背影消失,实在是没有胃口,默默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等沈御风回来再坐下时他忽然听她说:“沈御风,我们离婚好不好?”
这句话在心尖上环绕了多久连她自己都不曾记得。也或许从他点头答应要娶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会等来这一天。这很可笑不是吗?她不知道是不是能够等到他的爱,却清楚地了解自己一定会等到与他的分离。
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人的一生又能有几个十年。从前年纪轻,总觉得爱一个人就是一辈子,长大了才知道,原来人是会累的,“一辈子”的豪言壮语终究会成为人生路上最沉重的负担,这包袱背了太久太重,她走不动了。说到底,谁这辈子没了谁都一样活。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糖糖……
这句话说出来她以为自己会如释重负,但是现在面对他的一双眼,总觉那种犀利可以透过镜片扫到她的心上。夕溪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颤抖的,她的一双手按在软而华丽的凳面上,葱翠的指尖狠狠地卡入厚重的软包中,想要强自镇定下来。
她的话一出口,沈御风手上的动作只停顿了一秒,很快不再看她,而是从竹篮里拿出一片面包放在自己的碟子中,再倒上橄榄油,安静地享受美食。
同样的话,夕溪实在没有勇气说第二次,心理准备做得再多,自己终究会痛。本来她想说“分开”,但想一想,他们好像从未真正地在一起过,用“分开”这个词未免奢侈。离婚,代表他可以如释重负,而她也可以断了自己最后的念想,以后无论如何向前看,别回头,再浓烈的感情也有过去的一天。
也许他需要时间,她就那么固执地坐在原地等待,等待他的宣判,然而夕溪又一次判断失误。沈御风越吃越多,好像这一晚他就打算这么一直吃到天荒地老。夕溪这辈子都没见过他吃得这样多。他这个人永远有冷静又有节制,无论做什么都是恰到好处。她呆呆地想,就是这样的恰到好处才把她困了十年,她清楚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情形,确切地说,她第一次见得只是一幅画,而画里只有一双手,那是他的作品,画的也是他自己的手,被悬挂在学校宣传栏里最显眼的位置。夕溪那时还不懂画,却很喜欢那双手,于是流连原地反反复复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