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指间的珍宝(第19/43页)

我晕晕乎乎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格利佛走过去,水平的地面如今变得陡峭起来,斜度似乎更甚屋顶。

“格利佛,醒醒,听得见我说话吗?格利佛?”

我知道我可以打电话寻求帮助,但帮助意味着救护车和医院;帮助意味着人类在他们混沌的医学世界里胡乱摸索;帮助意味着本可以正中我下怀的延误治疗和死亡,但我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格利佛?”

没有脉搏,他死了。如果我早几秒钟,也许就能探测到他微弱的生命体征。

从理智上来说,我应该放弃。

然而。

我读了伊莎贝尔的大量作品,我知道人类历史是一部人类与逆境殊死搏斗的壮烈诗篇。有的人成功了,但大多数人失败了——然而这并没有拦住他们前进的脚步。无论你对这种特殊的灵长目动物如何苦口婆心,他们就是不撞南墙不罢休。他们满怀希望,是的,他们满怀希望。

希望往往毫无理性可言,它毫无意义。如果它有意义的话,那它就应该叫“理性”。希望还有另一个特别之处,那就是你得努力,我从未习惯于努力。在沃那多,一切不费吹灰之力。这就是沃那多的全部意义,我们可以毫不费力地生活,无忧无虑。然而在这里,我得希望。不过我不仅仅只是被动地站在这里,远远地望着格利佛希望他起死回生。当然不仅如此,我把我的左手——我的魔力之手——置于他的心脏之上,然后我开始发力了。

长着羽翼的东西

我已心力交瘁。

我想到了双子星,一颗是“红巨星”,另一颗则是“白矮星”,它们并肩而立,可其中一颗势必要吸食另一颗的生命力。

格利佛的死是我所不允许的,或者说,我不能坐视不管。

但死亡不是扮演吸血鬼角色的“白矮星”,它的意义更为深远,它是一个黑洞,一旦踏入,便永远万劫不复。

你不能死,格利佛,你不能死。

我不断发力,因为我知道生命的意义,我理解它的性质、它的特征以及它顽固的坚持。

生命——尤其是人类的生命——是一种挑战。虽然这绝非它的本意,但在这个近乎无限大的太阳系中,无数地方都有生命的踪影。

在这个宇宙中,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很清楚这一点,因为我知道万物皆不可能。由此可得,生命中唯一的可能便是不可能——但万物却分明存在,所以宇宙之中处处皆有奇迹。

一把椅子可以随时不再是一把椅子,这就是量子物理。只要掌握了与原子沟通的秘诀,操控它们简直轻而易举。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我生不如死,每发出一道能量波,我便得忍受灼肉烧骨的痛苦,仿佛置身于太阳耀斑的辐射之中。他仍然躺在那里,他的脸——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的脸——和他母亲一模一样。如海水一般宁静,如鸡蛋一般脆弱,如宝石一般珍贵。

屋里的灯亮了,伊莎贝尔肯定醒了,估计是被牛顿的叫声所惊醒,我居然一直都没注意到。我只注意到突然有灯光打在格利佛身上,很快,我的手便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脉搏。

希望。

“格利佛,格利佛,格利佛——”

脉搏又跳了一下。

力道加重。

一个充满挑战意味的生命鼓点,一声背景节奏,等待旋律缓缓响起。

咚……咚。

然后,又有一下,咚……咚。

他活了,他的嘴唇抽动了一下,乌青的眼皮开始上抬,犹如一只即将孵化的鸡蛋。一只眼睛睁开了,接下来是另一只。在地球上,眼睛可是心灵的窗户。你可以看见人——透过人的眼睛,亦可以看到他们的生命力。我看到了他,这个迷惘、敏感的男孩。突然之间,在筋疲力尽之余,我亦体会到了一种身为人父的神圣感。这真该是个大肆庆祝的时刻,但事与愿违,痛苦和紫罗兰色汹涌而来,把我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