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卞昆冈(4)(第2/4页)
尤不错,那姓严的是讨厌,我见他也有点慌。他那两只大眼睛直瞅着你,什么都叫他看透了似的。他们这回回来怎么了?
李这回回来自然忙着那乌珠子。什么法儿都试到了。前儿个也不知听了谁的,拿一个什么,那长长毛的刺猬,活着的,就这么手拿住用刀拉出那皮里的油,说可以擦得好。又一回更腻了,我想着都腻,姓严的去街上捉了一个小黑狗,拿它活剥了皮,血呀,拉拖了一地,那狗要死不死刮淋淋的叫,才叫得人难受,就拿这活狗身上剥下来的皮给塞着那孩子的脑袋上,说这样什么眼病都治得好。
尤有效没有呢?
李有效?有效还不错哪。白糟蹋了一条狗命,多造孽。你说老道能治吗?
尤老道,嘿!老仙爷老佛爷都治不了!
李这家子我的日子可也过不了了。
尤咱们再想法子,干了小的再干老的——
李吁,你听,这不是驴铃儿响吗?你快去罢!
尤(仓皇出门)明儿晚上——
李去罢!(尤下,七仍坐原处缝衣)
(铃声渐及门,卞严同上。卞面目瞧悴,衣服不整,严较镇定,然亦风尘满身。)
卞(入室喘息有顷,周视室内)怎么了?
李(冷)什么怎么了?
卞阿明怎么了?
李我知道他怎么了?
卞(厉声)他上哪儿去了?
阿明(七未答,阿明自内室)爸爸,我在这儿睡着哪。
严他睡着哪。
卞(音慈和而颜色凄惶)你睡着哪,好孩子,你爸爸出去替你弄药回来了。(急步入内室)孩子!
(严挺立室中,目送卞入内室,复注视七妹有顷,移步近之。七妹缝衣不辍。)
严(郑重)师母!
李(惊震,举头强笑)唷,老敢,你也回来了,你们上哪儿去了?
严山里去——为阿明求治。我说师母,不是我放肆说句话,做人不能太没有心——太没有情……
李(强笑)唷,这怎么了?
严我是个粗人,我也没有家,我一辈子就敬重卞师父一个人,为了他的事情,我老敢什么时候说拼命就拼命。可怜他运气是够坏的,死了太太,又死了老太太。阿明是他的性命,偏偏又是这怪事的眼睛出了毛病,说不定这眼睛就治不回来,我怕很难……
李可不是,你们也算尽了心了,什么法儿都试到了,他还是不见效,那有什么法儿想呢?
严真可恨,也不知怎么会有这怪事儿的,总不能是有人暗地里害(声沉着)他罢,为什么好好的眼睛忽然的变坏了呢(目注七)
李(低头)真是,也不知怎么了,你们上回离家的那天都还是好好的不是?你说有人算计他……
严呒……
李别是那老瞎子罢,有人说瞎子要收徒弟就想法子挑聪明的孩子给弄瞎了,他们为了自己就顾不得人家,阿明那孩子生相也怪,他就爱跟那老瞎子说话玩儿,谁家孩子都不能跟瞎子亲热不是?
严快别这么说,那老周是好人,他跟这家子又没有仇又没有恨,他哪会下这样阴险的毒手?
李唷,这谁知道,常言说的人不可以貌相,我就最讨厌那班走江湖的。……可不是么,他初来的时候,我还让他上咱们家算命来着,他打头儿说话就有点儿怪,他说什么丧门白虎,年内一定见血什么一死的胡话,我听气极了,就把他撵了出去,准是他记恨了。偏偏阿明那孩子一听着他那倒运的三弦,就非得跑出去跟他胡扯,我看他准有点儿嫌疑。
严天有报应,谁造孽谁受报,王法到不了的时候自有天条,也用不着咱们胡冤枉人的。倒是老师他,我看是太可怜了。他本来是最敬佛爷的,这回他简直是痛伤了心,阿明要是不好,他,他就此发了疯都说不定!原来他过庙总是要拜庙的,今儿到山里去,他对着火神爷土地直骂,他说他一辈子亲手造了好几处庙,亲手雕了不知道多儿个的佛像,又是逢山拜山,见庙进香的,谁想好处不见,反而家里出了这希奇的事情,他怎么能不怨,他怎么能不恨?不说别的,你不看他这几天简直连饭都不吃,晚上觉都不睡,眼睛里直冒火,说话声音都是发抖的,人家说话有时他都听不真,师母你又是这躁脾气,没有得好脸子给他看。可是除了你,师母,还有谁能帮着他一点。我怕我们再不想法子舒疼舒疼他,他要再有什么长短,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