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画家之章(第23/29页)
对于夫妻关系紧张、和知子之间几乎无话可说的浦部来说,现在除了继续追逐纯子之外已经别无选择了。可是曾经一度应该已经被他捉到手了的纯子,好像不经意间又脱离了他的掌控,游走到更加广阔的世界中去了。
三月,仿佛要故意引起浦部的焦虑与不安似的,北国又迎来了冰雪消融的季节。
雪下了化,化了又下。在春季气象极其不稳定的一个下着雨夹雪的夜晚,浦部一个人走在街上,不禁回忆起三年前纯子第一次出现在自己家里时的情景。当时纯子才只有十四岁。还梳着娃娃头,个头也比现在矮多了。那会儿她全身湿透了,在知子的陪伴下胆怯地出现在自己的画室里。而那个少女现在却把头发染成了金色,说不定又和什么男人在哪个酒吧里狂饮呢。当初见到她时,浦部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这种脱胎换骨的变化已经成为现实,而促成她发生这种变化的恰恰就是浦部本人。
这种充满了讽刺意味的因果报应令浦部心生寒意,而他现在仍走在寻找纯子的路上,心急地向纯子可能出没的酒吧赶去。
现在浦部已经很难掌握住纯子游玩的场所。以前她即使在酒吧里当着浦部的面和别的男人调情,但最后总还是会跟着他一起出来。可最近这段日子,浦部离开的时候,她仍然会很不在乎地跟其他伙伴继续留下来胡混。有的时候好像还故意要做给他看似的跟别的男人亲热。以前即使不是约好见面的日子,想见到她也基本上能够在自己估计得到的地方找到她,可是最近有的时候根本就想不到她会跑到哪里去。
幼小的猛兽在家长的教导下蹒跚学步,然后开始自己摸索着扩展活动范围,不经意间它已经独立了,再后来便会发现它已经开始在家长所不了解的领域里昂首阔步地前进着了。
浦部终于领悟到,自己单纯从老师这个角度已经根本无法控制住纯子了,现在要拴住纯子唯有用“婚姻”枷锁这最后的手段了。
在冰雪消融的夜晚,浦部打定主意,在“阿咂米”等着纯子出现。听老板说她已经三天没来这里了,因此他估计今天晚上她可能会在这里出现,于是干脆在这里张网等她。
这天晚上九点刚过,纯子真的在这里出现了。和她同时走进门的还有村木。纯子看到浦部稍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便一言不发地选了与浦部相反方向的吧台一角和村木并肩而坐。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太清楚纯子的脸色,但感觉上她还没有喝醉。
“你能出来一下吗?”
“什么事儿?”
“有话跟你说。”
纯子回头看了村木一眼,说了声“我马上就回来”,然后站起身来。感觉纯子跟在身后,浦部率先走下了窄窄的楼梯。
来到店外一看,天空中正下着细雨。夜雨打在小胡同里残留的积雪上。
“你这段日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想跟你联系你也不在家,也不来上课画画。”
“我已经不想让老师教我了。”
“不想了?”
浦部加强了语气反问道。纯子只是一味地靠在小胡同一侧的石墙上,盯着道路前方。
“现在不学了你想干什么?你现在才刚刚起步,今后的路还长着呢。你不继续努力学,怎么可能成才?”
“我明白。”
“明白还说不来学了?”
“我想一个人好好琢磨琢磨。”
“琢磨又能怎样?一个人再怎么闷头想,还不是照样什么都想不出来?”
“实际上我可能已经什么灵感都没有了。”
“这叫什么话?”
“老师,您不这样认为吗?”
雨中,纯子扬起头看着浦部。雨滴从她露在贝雷帽外边的刘海滑落到白色的脸颊上。不知道是不是浦部多心,他觉得纯子的面容有些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