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第2/4页)

这扇门后,有三个人。

这三个人中,有两个正深深垂头站着,但他们并没站在冰冷的青砖上,而是沐浴着金蟾熏炉的香烟,踏着价值万金的西域绒毯,如在云端般左右立在一张羊脂玉席前。

方天至认得这两个人,左边的麻衣麻裤,独臂佩剑,正是槐序;而右边的白裙展地,青纱遮面,则是青女——他们如仆从、如姬妾般谦卑伏小,仿佛正惶恐地伺候着自己的主人。

而那张玉席上,则正坐着一个面带病气的白衫青年。

这青年衣襟雪白,如两片柔顺的云般垂落在绒毯上,而烛光落到他两肩膝头,则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辉煌霞羽。他在夺目的光中泰然独坐,眉目间透着一种奇异而冷峻的蛊惑力,仿佛生来便如此高高在上,无人能与之比肩。

沈眠娇声叫喊的余响犹在门外回荡着,但她人却如木雕般站住不动了。

半晌,她才回过神般,如一滩泥似的软软跪倒在地,喃喃道:“教主!”

那青年未曾理会她。

他只是静静地审视着方天至。

方天至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却见这青年黑长羽睫微微一扇,熟悉眼瞳中忽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口吻和煦道:“你终于来了,不枉我亲自在这等你。”

他的声音亦很年轻,仿佛正与方天至年龄相似,但言辞间的态度却俨然如一个长辈。

方天至道:“你认得我?”

那青年道:“难道你已不认得我了?”

方天至微微闭目,终于将前后关头尽都想通了,半晌才道:“阿弥陀佛!师叔,好久不见了。”

他话音一落,沈眠猛地抬头向他看了过去。而悄然站在门旁的楚留香也不禁惊愕道:“你说什么?他怎么会是你师叔?”

那青年的目光从容落到楚留香身上,垂问道:“你就是楚留香?”

楚留香不卑不亢道:“久仰大名,方教主。”

那青年微微失笑,道:“方教主?也许几十年后,你可以这么称呼雪惊。但他也并不姓方,而是该随我的姓。敝人韩绮,你既然是天至的朋友,倒可以叫我一声韩伯父。”

楚留香蓦地呆住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青年不过及冠之龄,又瞧不出一丝易容的痕迹,怎么可能是雪惊的生父?这世上又怎会有他辨认不出的易容术?

……难道他用了真正的人皮面具?

韩绮仿佛能猜透楚留香的心思,娓娓道:“我猜你在想,我脸上一定带了人皮面具。”

楚留香沉声道:“不错。可这又绝不可能。这般精巧的面具,近五十年来也不过只有两人能制出来,但他们早已死了。”

韩绮道:“你说的不错。他们是已经死了。但我这一张面具,是二十几年前就命人做好的,当时万妙宫还未被你们大旗门烧成一片白地,千面人魔也还活的好好的。他还奇怪,为何我竟请他做一张与我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具?”

他的话说着说着,语调竟也由清润转为低沉,俨然是一个中年人该有的声音了,“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年轻人若像你这般自信,或许会吃点小亏。但我很喜欢你,年轻若不气盛,如何能成英雄?”

楚留香又怔住了。

他的师传向来不为世人所知,韩绮若真是雪惊的师叔,蜗居山寺十余年,为何甫一下山便能知道如此多的秘密?

但韩绮没有再理会楚留香,而是目光一转,向方天至投去专注一瞥。

他道:“知道我是你的父亲,你仿佛一点也不惊讶?这很好,你一直都这么聪明,我只要稍微给你一些提点,你便能做的很好。”

方天至沉默了一瞬,道:“我确实已想通了很多。当初你并没出事,而是自己离开寺里的。……我曾各处追问旁人,是否见过一个你这般的和尚,可除了马脸张之外,却从没人见过。那时其实我就该想到,一别四年,或许你已不是个和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