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自己(第4/4页)

方洲一拳打在墙壁上,痛让他两眼模糊,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只知道,自己装出来的刚强被击穿,露出里面包裹着的,那个慌张又害怕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被贺云舒丢过来的‘爱而无用’抽掉了脊梁。

贺云舒开车出城,一路流泪。

小时候最喜欢夏天,可以穿漂亮的裙子,可以裸出四肢,可以盘起头发,可以骑着自行车在风里狂笑。

贺云舒真信了这世界是年轻人的,就什么都敢干。

她责骂着方洲,何尝不是在骂自己?

所以,已经那么任性过的人,不能再因为贪图爱情的温度而自私地害了别人。

抵达魏宇家楼下还不到下班时间。

她对着镜子看红肿的眼睛,觉得丑毙了。可问魏宇的话,他一定会说怎么都好看。

那个人,怎么睁眼瞎到那种程度呢?

只好上楼,从冰箱里取点冰冷敷一下。

一开冰箱,她带过来的饭菜已经吃了多半。空盒子被洗得干干净净,每个里面都装了一个小字条。

打开看,上面有他写的一些话。

“带鱼很香,吃的时候就会想你。”“这个炖鸡我会做,下次给你试试。”“饺子的馅怎么拌的,跟别的不一样。”

贺云舒看得发呆,最后一张张捡起来存好。

最后一次,她为他打扫了卫生。

魏宇是一个生活习惯非常好的男人,衣服绝对不会乱丢,垃圾一定入框,连卫生间也是干净整齐。

比起来,他才是操心的人,而她则是不拘小节。

贺云舒同方洲结婚前,母亲忧心忡忡,“你嫁谁不好非要嫁方洲?他要一个贤妻良母,你知道怎么做吗?妈这样的都不算,非得跟电视里那种装套子里的人一样,才算数。”

她自信满满,“我聪明,会学。”

然而人的本性是无法掩饰的,纵然学得再好,真正的自己也在哀嚎。

不是真心,就会累;累了,就会怨;怨到最后,爱便消了。

贺云舒打扫好卫生,坐在沙发上等。

一直等到夜灯初上,外面才传来开门锁和魏宇说话的声音。

他说话平稳,但里面带了许多的沉郁。

“买了明天最早班的票,会回去的。”他道,“我又跑不了,也不会离开。”

门开,人进来了。

“奶奶,你不要着急。爷爷要个重孙子,我可以给个孩子,但孩子的妈妈只能是我想要的人。可需要时间,很长一段时间来软化她的态度,重新说服她,知道吗?从结婚开始,一点点来呀,不要着急。可这些的前提是你们得支持我啊——”

“我觉得我能做到。”

他将包挂起来,换了鞋子,一直嗯嗯地应付对方。

贺云舒没吭声,也没叫他。

他就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撑在腰上,维持着那个姿势听电话。

时间过了足一刻钟,对方终于挂了电话。

魏宇将手机丢架子上,仰头看着一个木雕,不知在想些什么。

贺云舒怔怔地看着他挺直的背,脑子里想起一句话。

当命运轮回,只有镜子才能照出自己真正的样子。

如贺云舒之于方洲,更如魏宇之于贺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