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哪里哪里”。江青也是本书中的一个角色。(第14/15页)
梁福民跑回厨房,对郝玉兰说:“水管子上冻了。我可没精神去烧开它。凑合著用缸里的剩水吧!”郝玉兰生气地说:“缸里只剩个底儿,烧了开水就焖不了米饭,哪能凑合?都是薛家自私,光顾他们方便!今儿个他们也不知用了几吨水,下月咱们还得为他们掏水钱!甭跟他们客气,找他们家去!让他们把水管子给烧开!”
梁福民抹不开面子,光是怄气,并不动窝。他叹口气说:“今儿个也不知是怎么的了,水管子上了冻,我跟詹姨说,她那么个热心人,忽然比那水管子还冷,根本不搭理我,扭头走人了……”郝玉兰便停止码白菜,站起身来,气恼地说:“敢情他们各家刚才家里都有人,都把水提足了,所以不著急……你这个 『杵窝子』(在家里气壮,出了家门在社会上懦弱无能的人。),你不敢去找,我去!”说著拍拍围裙,甩著手走出小厨房。刚迈出去,恰可好薛大娘从新房出来,郝玉兰气呼呼地冲著薛大娘说:“嘿!你们家得负责啊!你们光顾自个儿得用,打开水管子不给回水,这会儿冻得梆梆硬,让我们到哪儿接水去?”
薛大娘这天遇上的窝心事本已一大笸箩,新房中所接待的第三茬客人酒饭都已消耗到一半,可新娘子还没露面,客人们不免七嘴八舌,纷纷要求新娘子“下凡”一见。薛大娘脸上堆笑,心中叫苦,正出得新房,要去那边屋里撞撞大运——看新娘子是否已经回心转意,能够重返新房把局面应付下来,不曾想刚迈出门坎,斜刺里却杀出了个郝玉兰!
薛大娘一楞。闯入她眼廉的郝玉兰,瘦小乾枯,小鼻子小眼,本不标致,再加上怒容满面,双手叉腰,出言不逊,顿使她从胃里泛出一股秽气。薛大娘在这天里本是立誓任凭什么海鬼夜叉来捣乱,也一律要好言好语相待的,在郝玉兰这突然袭击面前,却一时失去了控制。特别是她想到院里别家对跃子的喜事都送了像样的礼品:张局长和于大夫他们是一个自动压水的热水瓶,海老太太和海西宾他们是一个带哨嘴的搪瓷“叫壶”,詹丽颖和慕樱合送的是一套香港出的化妆用品,澹台智珠家送的是一个白瓷观音,韩编辑和葛老师送的是一听上海金鸡饼乾,荀师傅家送的不止一样,最值钱的是一盏有机玻璃座子的台灯……唯独梁福民和郝玉兰,只拿了一卷一九八三年的电影挂历来敷衍——薛大娘知道,那挂历是他们厂子里发给他们的……
薛大娘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不能不吐出来。她用训斥晚辈的口吻对郝玉兰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没瞅见我们家正在办红喜吗?什么事儿不能好好地商量?干嘛那么横鼻子竖眼的?”
郝玉兰却觉得是薛大娘亏待了她家。她不知道,她跟梁福民清晨五点半骑车去上班以后,薛大娘也曾捧著喜糖来找过他们,见门锁著,只得退回,还曾跟孟昭英说:“小梁小郝他们有小小子,得多给他们点喜糖,下午他们回来,我要忘了你给我补上!”……郝玉兰此刻面对著愠怒的薛大娘,心想你们家办红喜有什么了不起!抠门儿大仙!得了我们一份崭新的挂历,连张糖纸也没让我们见著!稀罕你呢!咱们“人穷志不短”,喜糖不要你的,上了冻的水管子可得给咱们乖乖地烧开!
两个邻居便在那么个心理背景下,你一嗓子我一嗓子地争吵起来。
海老太太闻声赶来劝架。她站到薛大娘和郝玉兰当中,倚老卖老地说:“都给我少说两句吧!再往下你一嘴我一嘴的,跟当年护国寺庙会里头 『年儿』耍把式、『仓儿』说相声差不离啦!当年 『天元堂』的 『黑驴张』卖眼药,也没象你们这么吆喝过!成啦成啦,薛大妹子你该忙活什么快忙活去吧!小玉兰你这嘴也真太不饶人,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值当你脸上这么白一块红一块的!不就是要打水吗?走,我带你去于大夫家,先跟她那儿打两桶……啊,锁门了,那也用不著犯难,让福民到我那儿先匀一桶去使,不就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