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不需要排演《铸钟记》,而需要立即干点别的……(第4/6页)
澹台智珠这么胡思乱想著,走过了“马凯餐厅”,走过了烟袋斜街街口,走过了百货商场,一直走到义溜胡同边上了,才猛地清醒过来——啊,我是来找公用电话的啊,怎么竟把自己火烧眉毛的事情撂一边去了!
义溜胡同旁边,是地安门邮局的报刊杂志门市部,也兼卖供应集邮爱好者的成套邮票。澹台智珠发现自己陷在了一群青少年居多的“邮迷”中。她早听说这二年兴起了“集邮热”,几乎每发行一套新票,人们都要抢购一通。老实人天不亮就到邮票发售处排长队,刁钻鬼想出许多种办法“捷足先登”,竟有一买就买几十元上百元的,据说有的十几岁的中学生,也一买就至少是一个“大全张”;跟邮局里的营业员熟识时,买零票能得著“边票”(带印张边缘部分的邮票),“边票”当中又有什么“色谱边票”、“署名边票”、“编号边票”……也不知道都图的是什么?难道真是为了欣赏吗?为了艺术吗?看来不少人是把邮票当成了“不会贬值的信用券”、“利息最高的储蓄单”,有的人简直就是为了倒买倒卖,从中渔利。一张刚从门里面买下的新票,一出门就能八分的卖一毛五,一毛的卖三毛——因为外面总有懒得排队而获票心切的“邮迷”。真不象话!听詹丽颖说,同院那位不常回家的慕大夫,也是个“邮迷”呢,难道她也会拿著个集邮本儿,站到这种人群当中,从事“现场交易”吗?想来不至于吧?她那么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同志,搞医务的,怎么也迷上了邮票呢?世界上的事情,就总这么新鲜!……
一个把头发烫得全是波浪的小夥子,凑到澹台智珠面前,问:“您有『猴票』吗?出不出?……”
澹台智珠慌忙躲开了:“我可不集邮,我是过路的!”
她想:真讨厌!想办件事就这么难——总有人打岔!她本能地横穿过马路,来到大街东面,啊,邮局!正好——她推门走了进去。太好了!玻璃隔音间里的公用电话正好闲著,总算是吉人自有天相!
走进隔音间,她从衣兜里掏出小小的通讯录,立即查到了她们团长家里的电话号码。
其实她早该来打这个电话。尽管团长一贯宠著“师姐”,毕竟他得秉公办事;倘若容忍“师姐”这种“挖墙脚”的卑劣行为,看吧,不要多久,团里肯定大乱!
她怕占线。团长家电话十打九占,咦,这回倒一打就通了。她听见那边问:“哪一位呀?”
她仿佛不是在打电话,而是面对著团长本人,晃著脑袋,娇嗔地说:“我呀!您连我的嗓音都听不出来了吗?我还没『塌中』哪!”
也许是那边电话线出了毛病,团长竟一个劲儿地问:“谁?我听不真——哪一位?”
“哟!”澹台智珠嗲声嗲气地说,“您真听不出来吗?奴家澹台智珠是也!”
“啊啊——”对方告诉她,“你找你们团长吧?他不在呀,他出去了——我是他家里人。你晚上再来电话吧!”
对方“夸搭”把电话挂断了。澹台智珠不觉一楞。细一想,那声音也确乎不是团长。自己竟没弄清接电话的是谁就撒上了娇!她回忆到自己刚才的声音,想象出自己刚才的贱相,蓦地脸红了。
她曾经反省过她们——不仅她一个,包括几乎所有戏校毕业出来的女孩子们——在领导面前的这种娇态。当她们刚毕业的时候,才十九二十岁。当她们初放光华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出头,那时候在领导面前说话嗲气一点,做派佻达一点,似乎还情有可原——年纪既轻,且又是唱戏的职业……可是,很奇怪,当她们已经三十几四十岁以后,不少人却还时时不自觉地延续著这种在领导面前的撒娇做派,她本以为自己算其中较为清醒的,没曾想临到打这个电话,却把劣根性暴露无遗!呸!贱相,真是何苦!真是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