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回首向来萧瑟处(第5/12页)
贺兰悠伸袖一拂,点了他穴道,抬头看我一眼,神情无辜,甚至有些微的哭笑不得,“郡主,他这样,好像是拜你所赐,你责我作甚?”
我??
突然想起贺兰悠先前的话,“……必定要折阳寿二十年,且每月至施针时刻必痛不欲生……”怔怔问道:“这是……施五针激魂的后果?”
“然也。”
我怒哼一声,转过头去,转身一刹那,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有什么念头飞快掠过,然而快得令我抓不住,想了又想,仍然不得要领,只得转移话题:“你一定要他干什么?”
贺兰悠和几个手下对视一眼,避开我的目光:“他对我很有用,所以我势在必得。”
我沉吟道:“都掌蛮人……都掌蛮人,你一定要这个民族的人做什么?悬崖上的民族……你在打什么主意?”
贺兰悠垂下眼:“郡主,你是很聪明,不过我奉劝你,人还是不要太过聪明的好。”
我冷笑道:“难不成你还要威胁我?”瞥他一眼,大步走开,“我没兴趣!少教主!”
走开那一刹,正看见那艳色女子急急向贺兰悠走去,无意中眼光一掠,又见贺兰悠肩部衣服因为颈上血迹流下,在白色深衣上洇开一片浅淡晕红,微微觉得有些怪异,却也没有多想,自顾走开。
贺兰悠却也没有起身,只静静坐着。
我走到沐昕身边,见他已和几个家将将官兵们围拢一处,便令家将们堵住耳朵,跃上树梢,取出玉笛。
一曲《天魔慑魂曲》。
正是当年初见贺兰悠,强讨恶要学来的紫冥武功。
吹奏前,我远远的百感交集的看了贺兰悠一眼,他背对我,身子懒散的依靠在那女子身上,长衣逶迤一地,乌亮长发垂落那女子香肩,倒真真是很美的一副场景。
我转开眼,凝定心神,举笛就唇。
初起平平,渐至倜傥之声,风吹绕钟山,万壑皆龙吟,激越阔朗,境大气远,如万军行于道路,铁甲齐整,关山可渡……忽转悲凉凄切,夜声呜咽,飞鸟绕林,寒月冷光,如离乡万里,征战塞外,故园迢迢,雪满弓刀……突转杀伐之声,铮铮宗宗,凌厉之气破空而来,满溢血腥杀戮气息,隐隐哭号喊杀之声,如血战之场,大军将败,刀矢如林,血流漂杵,转瞬破阵之舞……
笛声绕尾三旋,缓缓而绝,我按指于笛,自树梢俯看林中官兵,他们平静躺卧,然而面容神情激烈,身侧手掌紧握成拳,于懵懂睡梦中,已经历了一场出征,对阵,兵败的军旅三部曲。
这些借音韵自内心深处虚化而成的记忆,乘虚而入他们此刻最为空荡软弱的心神,牢牢而不为己所知的盘踞在他们内心深处,只待合适时机,合适场景,再被有心人,对景唤醒。
以山庄的迷心散配合紫冥教天魔慑魂曲,有迷神,移心,摄魂,转魄功效,这是当年,我和贺兰悠游历江湖中无意发现的,曾和沐昕说过,是以他仓促间想出了此计,不过拿来施用人身,却还是首次。
如今看来,效果良好。
明日,这些官兵会在林中茫然醒来,失去晚间一切记忆,只记得自己追丢了人,于是悻悻然打道回营,然后一切如常,再在数月后或更久,某次聆听一些奇异而熟悉的音乐时,突然疯狂作乱,心神昏迷,行出种种违背常理之事。
军队最重要的是军心与稳定,最忌炸营哄乱,这百来号人如此放归,不啻于在德州大营,埋下一个无比硕大的手雷。
想到那可能的后果,我眼中微掠一丝怜悯,然而转瞬被坚冷的神色所覆盖,沙场无情,不过是你死我活,为敌人思虑太多,等于变相谋杀自己。
轻吁一口气,我仰头,看向明月,对坐在我身侧的沐昕道:“沐昕,今夜月色真好。”
沐昕也微微仰头,他优美的下颌仰出动人的弧度,月光下看来清贵绝伦:“又是月圆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