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颤抖 (一九一六年—一九一八年)(第6/9页)
米歇尔终于想起了一个人的名字,或者说是一个战友的名字,起码可以说是一个在几年的动荡时期得到过他支持的朋友的名字,即修道院院长勒米尔。他出生在老贝尔甘,如同北部省所有居民一样,外貌像佛兰芒人,说法语。(他在竞选年代才学佛兰芒语,已经是很晚了。)他为人朴素,具有怜悯心,他故意藐视圣枝主日祈祷;他与梵蒂冈产生了龃龉,因为梵蒂冈不再是利奥十三世时期的梵蒂冈了,然而还鼓动本地区笃信宗教的人们狂热地崇拜这个最神圣的地方;他一生中尽量避免与抱残守缺的政府和议会打交道,但所有这一切都没能改变他的清醒头脑,尽管他的思想还处在十七世纪。“你们在生活中享有的不是民主,而是官僚作风。”他对他的选民说,使选民大吃一惊,“对基督教来说,不反对目前的恐怖战争,就是放弃权利,也就失去了存在的理由。”他在一九一八年如是说。他后来又后悔对过去的敌人惩罚太严厉。这个农民的儿子,先是拥护普世说,本能地与北部省的英国和美国远征军中的新教布道牧师关系密切,像犁地耕田的农民一样,慢慢地然而坚持不懈地走着自己的路。他的“工人花园”受到了雇主的憎恶,因为“工人花园”不仅是为了让城里的工人呼吸到更新鲜的空气,提供食物,帮助他们分担昂贵的生活费用,而且为他们提供重返土地的场所。长期以来,这位加入了激进的左派政党的反叛者,在康布雷大修道院安静地教拉丁文;现在,当米歇尔来握哈兹布鲁克众议员兼市长的手的时候,这些先生暂时摆脱了政治的混乱局面,去呼吸一点儿维吉尔的富有诗意的空气。母亲大人的管家梅拉妮给米歇尔先生送早点,借机告诉他:“怎么样,现在全都真相大白了,修道院院长带着一个妓女到巴黎去了!”说完看他有什么反应。米歇尔只是命令这个老太婆不要再到他的房间里去。米歇尔和勒米尔有许多年没有再见面了,但米歇尔不知道修道院院长刚刚同意了本笃十五世的和平倡议;和平倡议慎重地认为德国永远不会被消灭,并希望看到能用几个地处遥远尽管从长远眼光看虽然有用但更加危险的殖民地换回阿尔萨斯-洛林地区。同样,在此关键时刻,修道院院长勒米尔不比米歇尔更仇视犹太人。
订下了会面后,我们去看他。他住在罗蒙大街,但仍然让人觉得像住在外省一样。一盏旧路灯在一堵灰色的墙上投下暗影,我借着光线看见了室内的装饰。米歇尔长时间滔滔不绝地说着话。修道院院长可能在想,我们在这方面走错了棋是情有可原的。他请求给他三个星期的期限来处理这些文件。
我们按约定时间又来到了他的家中。克丽斯蒂娜坐在下面的马车里等着我们,这倒不是因为米歇尔怕中圈套,是因为这个居民区的路上没有行人,空空荡荡的。我被安排在一个小房间的玻璃门后面。这个房间像一个书橱,放着我会很愿意翻一翻的拉丁文经典著作。我听见了牧师说的所有的话,也许只听见了一部分,但我并没想弄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些乱七八糟的财务上的事使我感到厌烦。他们后来所谈的内容,都是米歇尔告诉我的:
“就是这么回事!就像您有时预感到的那样,您被卷入了一场骗局之中。这些人靠说谎吃饭。钻石的故事纯粹是开了一个玩笑,为了看看您究竟会陷得多深,您为此付出沉重代价。关于一个未成年人的高利贷贷款,即使这位未成年人出身于法国最富有的家族之一,也是一种犯罪行为,而受害的是你们俩:尤其要拉您下水。您遭受了损失,但是很体面。所谓倒闭的银行,那只是一家皮包银行。S夫人也做了调查,调查的结果相同。现在,那个自称杜加斯特的人正在监狱里,罪名是在军需物资供应中搞欺诈。他的同伙行动受到管制。非常幸运的是,您三分之二的资本是他用化名存在银行的保险柜的:他本来打算用这笔款搞一种形迹诡秘的勾当,至于是什么勾当,我们暂时不去管。我也把您的资金存入了北方信贷银行,这笔款您可以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