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9/10页)

“那有没有人关心一点政治。比方说,听个报告,讲讲革命传统什么的?”岳锐又问。

“当然有啦。比方要考试,不但得去听,还得记了回来背。可烦人啦!”

“要是不考试呢?”

“不考试谁还去听那些老得没味的磨牙呀!”

“要是非去听呢?”

“那还不好办!拿本小说,或者拿本作业,在那儿低着头,老师和台上的还以为认真得了不得,在做笔记呢。什么时候说‘热烈鼓掌,就赶快收起来跟着拍打几下呗!

银屏说得得意,见爷爷脸上泛起红光,以为听得高兴,越发来了兴致:“爷,你不知道,现在不光我们,老师和校长也都老耍鬼,糊弄那些须做报告的!

“好了,爷爷累了,你先去吧。”

银屏兴犹未尽地进了厨房。岳锐起身在院里默默地打了几个回旋,目光呆滞地、久久地停在一个准备用来做盆景的奇形怪状的老树根子上。那是个杨木老根,或许曾经撑起过一棵参天大树?

“爸,吃饭吧!”岳鹏程招呼着。他警觉地朝屋里张望了一下。淑贞没有露面,里屋好像有打扫玻璃碎片的叮铃当啷的声音。

老爷子没有察觉,坐到餐桌旁时,才望着银屏问:“哎,你妈哪?”

“她不大舒服,已经躺下了。”岳鹏程代为回答。

“羸官怎么没有回来?”岳锐拿起筷子,眼睛同时在儿子脸上瞟过:“跟羸官还闹着别扭?”回家两天,他这是第一次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跟儿子坐在一张饭桌上。

岳鹏程只顾埋头吃着饭:“你总说我犟,你那孙子比我还犟!”

为他与羸官的关系,岳锐写过不下六七封信。岳鹏程对那些信中的大道理,向来缺少兴趣和热情。

“你也得说说你的责任。你一个当父亲的,跟儿子闹得你死我活,脸上还光彩吗?先前哪,我离得远,想管也管不了你们那档子事儿。如今我回来了,”岳锐吃着饭,盯住岳鹏程:“我说明白啊,这次我回来的任务之一就是给你们合好,你没有个高姿态可不行。”

“你还是先找你孙子说去吧。”岳鹏程随口应着。老爷子回来,与羸官的关系被提上议题,这是他先已料到的。

“这可是你说的。”岳锐却似乎抓住了什么,目视银屏道:“小屏,你作证。”

银屏噗嗤一声,几乎没把一口饭喷到桌上:“爷,你不知道,那天我看见两只牛顶角,就跟俺爸和俺哥一模一样:两只眼瞪着,四个蹄子蹬着,谁也不让谁。……”

“胡说八道!”岳鹏程凶凶地瞪过一眼,银屏强忍住笑,把身子扭到一边去了。

饭吃得没滋没味,岳锐似乎只动了几下筷子,就搁下了。

“鹏程,那年你写信说你云婶不在了,后来又说得了重病,到底怎么回事?”

儿子脸上不知为什么,忽然仿佛抹上了一层胭脂。“爷,你说的是肖奶奶吧?”

银屏又搭上腔。

“大人说话你总打岔!还不赶快吃了找巧梅玩去!”岳鹏程有些忿忿然了。

“哼!”银屏好像也动了气,扒了几口饭,筷子一丢出门去了。

岳鹏程端着一碗没有喝完的稀饭,踅身进了厨房:“那先是误传,后来又救过来了。”

“那你云婶现今……”

“在医院躺了几年了。”儿子的回答,似乎带着几分迟疑。

“我总写信问你,你总也不给我回话!”岳锐埋怨着,又道:“这次我回来了,说什么也得去看看她。她住哪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