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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吕讷堡,有一对母女想出一个计划,其目的是要赚取别人对自己的同情——她们以惊人的决心把这个计划实行到底。女儿开始叫一只乳房痛,痛得不能容忍,悲叹哭泣,寻求专业医生的帮助,尝试他们的一切疗法。可是疼痛依然,于是怀疑是癌症。她自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摘除乳房,结果发现那乳房是完全健康的。几年后,人们对她的同情逐渐减少,她又故技重演。另一只乳房也摘除了,结果发现和第一只乳房一样健康。当人们的同情再次减退时,她又叫手痛。她要把那只手也截去。但是这事引起了怀疑。于是她被送进医院,被控虚伪陈述,最终被送进监狱。
伦廷亲自目睹了这样一个病例,并在《医学实用知识补编》(汉诺威,1798年)中讲述了这个故事。在十个月内,用先切开膀胱和膀胱颈再用镊子的办法,竟然从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身上取出不少于104块石头。石头都是姑娘自己弄进膀胱里去的,尽管后来的多次手术给她造成大量失血和极大痛苦。在此之前,她有呕吐、痉挛和其他多种严重症状。她的骗术的确罕见。
此类病例要再多举一些是很容易的。看了这些例子,有谁还会说,一个姑娘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可能给自己制造痛苦呢②?”
查尔斯首先读的是后面的几页。那些病例使他大为震惊,因为他从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严重的变态存在——而且是在纯洁而神圣的女性身上。当然,他也不知道歇斯底里型的精神病的实质——用可怜的方式努力追求爱情和安全。他翻回到案件的开头部分,一下子就被死死迷住了。我不必说你可能也猜得出,他几乎立即就把自己跟可怜的埃米尔·拉隆西埃等同起来了。看到案件末尾时,发现一个日子,他一下子连脊骨都凉透了。那个法国中尉拉隆西埃被判有罪的日子,就是查尔斯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在那个寂静的多塞特之夜,理性和科学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生命就像一台神秘的机器,一种不祥的占星术,一生下来就被裁定,而且不能上诉,一切努力都是白搭。
他顿时觉得空前不自在。
同时他也感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想睡觉。他看看表,差十分四点。此时外面一片沉寂。暴风雨已经过去。查尔斯打开一扇窗户,吸入冰冷而干净的春天空气。头顶上星星在闪烁,纯洁无瑕,无意施影响于人世,无论是恶的还是善的。她在哪里?也还没睡?在一两英里之外一片又湿又暗的树林里?
酒味冷饮和格罗根的白兰地的酒力早已消失,只给查尔斯留下深深的负罪感。他仿佛想起爱尔兰医生的眼神里曾经流露出蓄意害人的企图,想把他这个愚蠢的伦敦绅士的一切麻烦事全部看在眼里,很快传遍全莱姆镇。他的同类不能保守秘密,这难道不是众所周知的吗?
他的行为是多么愚蠢,多么有损尊严!前一天,他失去的不仅是温斯亚特庄园,而且还有他的自尊。其实他失去的还不只是自尊,他简直对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失去了尊重。生活有如疯人院里的一个陷阱。最单纯的面孔后面隐藏着最卑鄙的罪恶。他好比加勒哈德③爵士,最后发现格温娜维尔④是个妓女。
为了停止毫无意义的胡思乱想——要是能行动就好了,他又拿起了那本意义重大的书,把马塔艾论歇斯底里症的那几段话又读了一遍。现在他发现论文中的内容和萨拉的行为之间的共同点减少了。他的负罪感开始因为他想到萨拉而变得明确。他想回忆起她的面孔、她说过的事情、她说完那些事情后眼里的表情,但是他捕捉不住她的形象。尽管如此,他还是认为自己比任何人都了解她。他对格罗根医生讲述的他与萨拉几次见面的情况……几乎每个字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当时他急切地想掩盖自己的真实感情,难道没有误导格罗根吗?难道没有过分夸大了她的怪异吗?自己有没有忠实地传达了她实际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