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中(第4/5页)

我不理它。

“你想知道,她为何没和你走?”

我不理它。

“你若答应我一件事,我便把其中缘由告诉你。”

“何事?”

“只要为我找回那具尸身,放我出去,我便将秘密告诉你。”

“休想。我怎能让你再次为害一方。”

“为害一方?”她止不住地笑,“我不过是只小小妖魑,宿主也都是些将死之人。真正的祸患,正在暖宫中饮酒享乐。”

“你是说那太后?”

“不假。”

“空口无凭,我如何信你?”

“你若不信,可自己去看。况且你就不担心师父?他这么久不回,恐已入那妖怪的迷魂阵。”

后宫回廊蜿蜒阴森,我一路留意虎贲,却见宫门下无人驻守。

夜幕下,一座高大宫殿默然耸立。

“那太后住在这里?”我问。

“不错。”

我潜行经过古怪的雕兽与鱼嘴。殿前大门敞开,十余扇门于秋风中开开合合,撞出一片稀落声响。

我听不见半句人声,心中惶然,手中刀刃早已出鞘。

殿门一只绣金屏风,我脱鞋,不发出一丝响动。内门一扇接一扇,镂满空花,帐幔之间满是馥郁浓香。我转过一方灯台,从彩殿顶下彳亍而过,挑起最内一层帘幕。

阁中有人。

她好似醉酒一般,毫无防备僵直仰卧于榻上。床帏左右,不见旁人踪迹。室中红毯似有百丈,我屏息前行,接近那满是锦缎的大床。

我向前望,顿时怔立于原地。

太后已不成人形,干瘪皮囊摊在被衾上,而其中骨肉血浆不见踪影。那副脸面似还在诡笑,令人毛发倒竖。

“快走,我们晚了一步。”骨碗中声音道。

我忍不住心中惊骇,拾起布袋向殿外仓皇跑去。千回百转,暖阁一层套一层,逃亡中,我撞倒一只瓷瓶,瓷瓶倾覆于地,碎成粉齑。

窗棂外,月影似在摇晃。

院中山石近在咫尺,我护住袋中法器,踉跄前行。墙外忽传来一片嘈杂。

“皇帝驾崩了!”似有人叫嚷道,“皇帝驾崩了!皇帝驾崩了!”

众人扯起嗓子,叫嚷不休。

我越过门槛,向天边望去,只见一片火光明晃晃。

火光炫目灼热,于殿宇中追逐蔓延。夜空一角被点燃,染上一片惨淡的红。

茫然无措间,我夺路而逃,凭记忆向五方殿折返,方一抬脚,却被一高大身影罩住。

“师父!”我叫道。

他立在月门前,面上纹路一如往日般僵硬严肃。

“你方才去了何处?”他问道。

“弟子见师父许久不归,恐有差池,便来寻您。”

“那朝中太后亦是妖孽,被我识破,死在金刚杵下。”

火舌跃动,如长龙般掠过一尾弯檐,红光映在师父颧骨上,明暗不定。

“携着这么重的法器寻我,有劳你了。”

师父伸手,我心领神会,解开搭扣,将手中布袋递去。

“他不是你师父。”我忽听见碗中声音道,“你的师父已死,眼前只是具傀儡。”

师父闻言,伸手欲夺,却不知我更快一步,双手扑空。

“阿吉,你敢违背师意?”师父怒道。

“我……”

方才闪躲完全出自本能。回过神来,不知如何面对师父。

“何人在言?可敢现出原形?”

“在这里。”碗中妖嬉笑道,“你捉的我,自己反倒不认得。”

“无耻妖孽,这么急着去投胎。”师父目光里燃着火,转向我,冷冷道,“阿吉,把法器给我。”

“我……”

我僵在原地,不知所错。法器中笑声渐小,群蚁般四散,再聚拢时,竟一声幽然长叹。

“阿吉,他不是你师父。”那是阿珠的声音。

师父闻言一惊,脚下退避三步,缓过神,又喝斥道:“大胆妖孽,竟敢冒充我死去的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