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6/10页)
学堂很快就在朱开山家的一个厢房里建成了。厢房的门上挂着匾额,上书:清风书馆。总共有五六个学童,那文一句句领读着《相鼠》中的文句,不时地瞟一眼收拾院子的传文。讲了一会儿,她招手说:“来呀,你也来听听讲,今天讲《相鼠》,是很有意思的,省得晚上再费一遍口舌。”传文笑着掸掸身上的土,走进厢房。
那文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你们的大同学,大名叫朱传文。”学童们笑道:“嘻嘻,朱传文?同学?”
那文敲着戒尺说:“好了,别吵了,现在开讲。‘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胡为?’说的是,观察老鼠,老鼠是有皮的,而有的人却不注重仪表,人要是不注重自己的仪表,那为什么不去死?这四句就是这个意思。可见人是要非常注重自己的仪表的,否则活着就没什么意思了。”一个学童起身,指着另一学童说:“先生,胡牛牛是个鼻涕虫,不讲仪表,应当死。”
胡牛牛擦着鼻涕,反唇相讥说:“你的裤子还破了呢,露了屁股,丢死人了。”传文说:“都坐下。这里是用老鼠说事,也就是打个比方。不死胡为,只是强调仪表的重要,并非要你去死。”胡牛牛说:“先生,你的仪表最讲究,我们应当向你学习,不向朱传文学习,他不讲究。”传文局促不安地搓着身上的泥巴。那文严肃地说:“你说的对。朱传文同学,以后得注意仪表了。”
上了一头午课,传文走进自家屋里,坐在桌前说:“文儿,忙活了一头午,没赶上饭碗,给我弄点吃的。”那文侍候上酒菜说:“先生,请用膳吧。”传文嗔怪道:“说你多少次了?吃饭就是吃饭,成天用不用骟的,我骟了你怎么办?”那文嗔道:“先生,又说粗话了!你这个人啊……”传文说:“好了,好了,又要训人,不是说个笑话嘛!你呀,讲究就是多,说话都得一字一句照着书本,累不累呀!”那文一本正经地说:“先生,习以为常就不累了。”传文美美地小酌。那文挨着传文坐下,幸福地看着丈夫说:“先生,那文如今也算是十分美满了!我这一辈子不求夫婿做高官,骑骏马,也不求家财万贯,能过上这么悠闲恬静的农家生活也就知足了。陶渊明所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不过如此!”传文说:“这都是命里注定。哎,吃完饭我领你下地看看?”那文拍手道:“好啊,你教我种地。”
秋高气爽,传文扛着犁,那文跟在后边。二人来到地头,那文面对广袤的田地,舒服地伸展着身体,感叹着说:“太美了!”随后指着大豆说:“先生,这些草都是咱家的吧?”传文哭笑不得:“对对,都是咱家的,不过不是草,是大豆!”他放下耕犁说:“文儿,过来,我教你扶犁耕地。”那文问:“先生,大秋天的扶什么犁呀?”
传文说:“这不为了开春做准备嘛!你要是什么也不会,俺爹娘脸色就不好看了!人长得好坏不要紧,种地可是根本。”那文说:“人家都说女人不好扶犁,男耕女织,扶犁是爷们儿的活儿!”传文说:“那都是迷信说法,还说晚上不好耕地呢,咱哪晚上闲着了?”那文佯怒道:“先生,说着说着就说那儿去了,我看你是中了邪了。”传文哈哈大笑道:“中邪了,是中邪了,我朱传文邪得还不轻呢。”那文转过身不理他,有些出神地看着远处……
传文说:“文儿,又发呆了?哎,你不是说想到镇上去逛逛吗?一会儿我就领你去,镇上可热闹了!”那文明白传文是在有意地宽慰她,充满感谢地看着传文说:“咱现在过得这么舒坦,我忽然想我阿玛了。先生,你真好!”
一大早,文他娘站在院子里吵吵道:“啊?这些日子都怎么了?什么东西都丢。这真是出了鬼了!前些日子丢锅丢盆儿,这两天就丢粮丢咸菜。我去年秋里渍得满满一大缸酸菜,前些日子还有小半缸呢,今天一捞,没几棵了。你说怪不怪?”传文从屋里出来说:“我也觉得怪,不是伙计们干的?我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