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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像是一个不同的世界,”我感觉到鼓励,继续说,“奶奶和爷爷喜欢那里。”我看到一道熟悉的阴影掠过他长满粉刺的脸。他和我父亲一直很亲近。“还在为他们难过,嗯?”

“是啊。”

“我得去那里一趟,你知道,解决房产的问题,卖掉房子。”

“什么时候?”

“8月。我应该是开车去,只有在8月,我才可以走开那么久。想去吗?”

“去哪儿?”

“北达科他州啊?”

“开车去?”

“当然。我觉得我们可以趁机来一次家庭冒险。我们所有人。”

“算了。”

“那就我跟你呢?”

“算了。我在考虑参加橄榄球队选拔。我正准备问呢,你们都去科德角的时候,我能不能去约拿家住。”

你只有61公斤,我想说,但忍住了。我自己以前也当过61公斤的橄榄球运动员,大概一共就上场了14分钟,那段时光留下了很多美好回忆,还有一个摇晃的膝盖。

“要是我们在选拔赛前出行呢?”

“选拔8月3日开始,爸爸。”

“好吧。但是大体上你是想去的,对吧?”

“说实话,一般般。这段时间我更想待在自己的私人空间里。你知道,要一直一起坐在车里,住汽车旅馆,不感冒。”

我们家屋后有个露台。就是平常的布置——户外家具,盆栽植物。在那里或坐或站,你能向下俯视一条小溪,疲弱的水流切入一道长满草的沟壑。在野性方面,我们只有这个,有些夜晚,夜幕降临时,我坐在庭院的椅子里,面对那些树木,会对某种别样的人生有稍纵即逝的察觉,不这么居家,不这么安全的人生。不是说完全摆脱家庭义务——我喜欢作为家庭的一部分——而是没有这么多现代美国中产阶级郊区生活的职责。没有这么多特别的顾虑和职责,为了换取人类史上最安全、最丰富、最轻松的生活方式而付出的代价。

那天夜里,在跟娜塔莎和安东尼聊过之后,我走出去,站在露台上,凝视树木。我们忠诚的狗贾斯伯过来靠在我的腿上。一个安静的伙伴。尽管这些天来,贾斯伯比我们家任何一个孩子都更深情,我知道,他们还是爱我的。我知道他们会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慢慢离开吉妮和我,然后再兜兜转转地回来。等他们到二三十岁时,我们就会很亲近……但到那时,他们也有了自己的顾虑和职责,他们自己也要更换机油,预约医生,还有商务会议,或许有他们自己的孩子。很有可能,他们的事业会把他们拽到一两千英里以外,留下吉妮和我,像我的父母一样变老,靠每周的一两通电话支撑,母亲节收到花,忙乱的探望。为什么我们都为这么一种生活方式而骄傲啊?让家庭像干透的柴火一样裂成碎块。

我听到纱门合上,听出吉妮的鞋踩在石头上的刮擦声和踢踏声。她在黑暗中来到我的身旁。贾斯伯挪开了,靠到她的膝盖上。

“达科他计划没成功?”她说。

“没成功。我在这里沉思人生的意义。”

“有那么糟哦,嗯?”

“没那么糟。他们都是好孩子。只不过已经漂移上他们自己的轨道了。这很自然,也是对的。只不过我猜,我就是有这幅画面……我也不知道……”

“某种绵绵无期的家庭生活的画面?”她说,“满满的全是幸福,像麦当劳的广告那样?”

“不是麦当劳的,但是,是吧,我猜是这样。一些不会稀释在手机和暴脾气里的,然后被一年两次的探望匆匆打发的东西。”

“你天生就是个理想主义者,亲爱的。我只是顺其自然,来什么就接受什么。”

“来的东西相当好。”

“不只是相当好,”她说,“我一直以为工作解决了你理想主义的部分。我是说,油光发亮的羊排搭配新鲜紫色薯仔和芦笋的一张美丽照片。那里呈现有某种想象中的永恒完美,某种长久。你的书都……不会斑驳。有这个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