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解离症与X的抵触(第2/3页)
恐惧事件是外因,自我是内因,就心理而言,控制内因要比控制外因容易得多。当恐惧事件带来的创伤不算过大,心理就有能力通过忘记事件本身,达到让自我与事件相互分离的目的,比如舒晴。车祸创伤虽大,但尚在心理的干预能力之内,所以舒晴只是忘记了车祸事件,以及车祸前后一小段时间内的自我人格,而没有出现明显的自我认知障碍——轻度的失忆症。
相反,如果恐惧事件带来的创伤过大,心理无法消除相关记忆本身,便只好通过消除自我意识,达到让自我与事件相互分离的目的。比如一些经历过惨烈战役的老兵,往往会忘记战场上的一切,包括自己当时的人格,严重者,会出现终身的自我认知遗忘——重度解离性失忆症。又比如,一个女人遭受丈夫长期的身心折磨,在某次恐惧爆发时,突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同时为了活下去,又自行编造出另一个身份,离家出走,以新身份开始全新的生活——解离性迷游症。再极端一些,一个女孩从小遭受继父的性侵,其心理为寻求解脱,编造出一个不存在的人,并把性侵事件强行推到这个“人”身上。这个“人”只有女孩自己知道,所以久而久之,此人就成了女孩心理的第二主体,女孩的自我意识会根据环境与情绪,在两个心理主体之间切换。此后,女孩很可能形成通过人格切换逃避现实的心理习惯,如果某次恐惧事件,原有的两个人格都无法承受,心理就会用同样的手段编造出第三个“人”,并使之成为共存的第三个心理主体,以此类推——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也就是极其罕见、却极富传奇色彩的多重人格障碍。
思绪至此,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自认为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听叶秋薇讲述杀人事件,经常会感到恐惧和恶心,但作为X的记忆中,我却在袁主任的授意下杀了很多人;我只是个本科毕业的普通人,社会化、平庸、毫无所长,但作为X的记忆中,却储存着大量的心理学与精神病学知识,以及不输叶秋薇的敏锐洞察力;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家庭和家人,但回忆X的记忆时,我感受到的却是无尽的愤怒、暴戾、杀人的欲望。
总而言之,无论从记忆、性格、能力学识还是人生价值观来看,我和X都有着巨大差别。如果关于X的记忆都是真实的,那么很显然,X并不是我,而是一个各方面都完全独立的人。我和他,只是生活在一个躯体中罢了,我——
尽管我一再逃避,但最终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我很可能患有多重人格障碍。
思绪至此,我不禁产生了更多疑问:解离症必然与心理创伤有关,我的多重人格障碍从何而来?如果我真的是X,为什么身边的人全都不知道?连一起生活的家人都从未有过察觉呢?再者,这些年来,X隐藏得如此之深,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那么多事,为什么我会突然意识到他的存在呢?
最后一个疑问出现的瞬间,我眼前突然浮现出叶秋薇的身影:她的目光内敛而敏锐,面色白而不苍,嘴唇是饱满的粉红,乌黑的头发披散及肩,有几缕还耷拉到胸口……直到最后,我才想起她的细边黑框眼镜,以及那条蓝底碎花的波西米亚连衣百褶裙——
想到这里,我头部又是一阵剧痛,黑暗中,耀眼的光不知从何处袭来,刺得我几乎想把眼睛挖出来,与此同时,耳边再次回响起那种怪异的嘶鸣。
紧接着,我胸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在怒火的支配下,我握紧拳头,把注意力集中到指尖与手掌的触感上,轻易而迅速地摆脱了黑框眼镜和百褶裙的纠缠,光的幻觉、头痛以及嘶鸣,也随之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