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叶树花一封私信(第4/6页)
四
一个雨后的下午。我出发前往位于赤坂的A的家。在京都时我们的聚会——你也来过一次吧——你若记得,就是那时的A。
继我们之后,那次聚会的三位操办者都于今年四月毕业了。因为事先已经说好,他们三人与已经来东京的五个人将一起再次相聚于东京,并且商量好要明年一月发行同人杂志,每个月每人都要筹措费用和稿件。我去A家就是为了把自己筹措的那部分准备金送过去。
最近A和家里发生了一些纠纷,因为结婚问题。若A选择了自己想走的路,就要抛弃父母。至少对他的父母来说是这样的。A就这个问题征求我这个朋友的意见。我甚至想要给他浇一盆凉水,至少努力避免成为那个煽动他的人。我考虑的是,事情越是闹得不可收拾,我越要这样做。——然而他逐渐证明了自己不是那种被别人的态度所左右的人。平时他的性格总是稀里糊涂、不苟言笑的,没想到这种时候他倒是意志很坚定,事到如今我才明白这一点。而且他会因为这次试炼越发坚定不移吧。我认为那很好。
我刚到A家,偶然到东京来的朋友们也在。当时他们正在就A的问题讨论A和家里之间调停者的信件。A把他们留在家里,自己出去买东西了。那天我的心情也仿佛被堵住了一样。听他们讨论的过程中,我独自陷入了沉默。然后不知他们在说什么,我听到了一句“既然我们理解A的心情,为什么不帮助他呢?”语气强硬,肯定是针对调停者的。
不知为何,我的心是麻木的。知与行统一的生活态度紧紧压迫着我。不仅如此,我在内心是暗暗赞同调停者的。确切地说,我认为自己“理解他的心情”。我必须反省一点,理解双方就相当于都不理解。当自己依赖的事物崩塌,会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厌恶情绪。我认为就连A的父母也会对我不以为然的。我一边倒的心情和本能的抵抗发生了争执。最后终于在快要离开A家的时候尘埃落定。待A出门办事回来后,大家话题一转,专心讨论起来年的计划来。反复讨论携带R的杂志名称时的喜悦和名称确立之前的种种心思,大家说着笑着。我感兴趣的是,因这名称而终于得以表达出的我们的精神又被这名称鼓舞和调整。
我们在A家吃了从A的老家送来的食物作为晚餐。回到家后,离窗边很近的栎树花的香味浓烈地弥漫在整个屋子里。我本来对菩提树的名字和实物对不上号,是A在窗边教会我的。我还告诉大家饭仓路上的一棵树名叫七叶树。几天前R和A我们三人一起看到,说那花叫作marronnier(6)。我是在一棵树的写着“请爱护行道树”的吊牌上看到它的名字的。
在我们说到准备金的时候,我才知道其中一个人完全是靠自己工作赚取了这笔钱的。他说因为不想从父母给的钱当中出。——我到那时才意识自己在和靠谱的伙伴一起共同创业。我的心情变得非常平静,所以并没有因为这位朋友的行为而过度责备自己。
过了一会儿,我们离开了A家。外面刚下过一阵雨,神清气爽。我和一位朋友走在夜幕初降的街上,经灵南坂而归。他决定绕道我家借几本书回去,并说要顺便去看看七叶树花。只有他没有看过。
路上,我大声唱一首高难度的歌给那位朋友听。我只在心情愉悦的时候才会这样做。当走到我善坊的时候我们遇见了一件有趣的事。一个捉了萤火虫的男人突然把捧着萤火虫的双手伸到我们的脸前,打开一点缝隙,问道:“这是萤火虫吗?”萤火虫在他的手掌中发着美丽的光。“我在那边捉到的。”我们没有问,他却向我们解释。我和朋友面面相觑,相视一笑。待他走远后,我们一齐大笑起来。“捉到之后一定非常兴奋吧。”我说。因为我觉得必须要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