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上的情感(第3/6页)
“然后呢?”
“然后他轻轻关上窗,又回到自己的床上睡觉了——这是我很早以前看的小说,奇怪的是有些地方我始终忘不掉,就一直留在了我的脑海里。”
“西洋人真好啊。我也想去维也纳了。啊哈哈哈。对了,你现在和我一起去山崖吗,嗯?”
醉酒的青年热心地邀请同伴,可对方只是笑笑,没有回应。
二
生岛(这位是醉酒的青年)那天晚上回到了自己租住在山崖下的房间。他开门的时候感受到了一阵习惯性的或者某种难以言喻的忧愁。因为他想起了这家的主妇来。生岛和这家年逾四十的寡妇“姨妈”维持着一段没有爱情的肉体关系。她没有孩子,丈夫死了之后她有一种自我放弃的安静,在跟他发生关系后对待他的态度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时而冷淡时而亲切。他和她睡觉的时候也称她为“姨妈”。完事之后她就会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生岛起初对这样的关系感到轻松,但没过多久就开始感到难以忍受的厌恶。他认为轻松的原因也正是他感到厌恶的原因。他触碰她的肌肤时感觉不到任何感情,就连平时表面的感情也都消失不见了。生理上结束了,可心情上并没有得到满足。这件事渐渐让他感到苦闷起来。他走到晴朗的大街上,也依然能闻到自己身上又一股腐朽的旧手绢的气味。脸上出现了一些令人讨厌的线条,在别人眼里他像是坠入了地狱,这样的不安时时攫住他的心。而女人那种放弃一切的平静更是刺到了他惴惴不安的厌恶感。可是这样的愤懑应该针对“姨妈”的哪个方面?他知道,就算他说今天要走,她也不会抱怨。那为什么不走呢?生岛那年春天毕业后没有找到工作,虽说每天也在奔波,可是他不过是个每天无精打采虚度年华的人。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想要做什么的意志了,甚至只是把竖着的东西摆正。他好像想做的就是拔出脑细胞中有行动意志的部分。结果就是他的行动意志无法动弹。
主妇已经睡下。生岛走上嘎吱作响的楼梯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打开玻璃窗,让夜晚的清凉的空气替换掉沉闷的房间空气。他怔怔地坐着,眺望山崖。崖边的道路上只有一盏路灯,那灯光也只是显示了它自身的存在而已。他眺望着,想起了晚上在咖啡馆里一起聊天的青年。无论自己邀请他多少次,他总是不说去或者不去,之后自己执拗地拿起纸和铅笔画下了地图告诉他路径,他表示出了抗拒的态度,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坚信那个青年和自己一样对那里拥有同样的欲望——他想到了这里,抱着或许他会来的期待,眼睛不知不觉间开始搜寻起黑暗中的白色人影来。
他的心又沉迷于从山崖上看到的那扇窗的事。他半梦半醒间看到的房间里的男女姿态是多么富有激情和情欲啊!看得入迷的自己又感受到了多么激情的性欲啊!窗里的两个人好像在呼吸着他的呼吸,他好像也在呼吸着两个人的呼吸——他想起了那时因那份恍惚而陶醉的心情。
“说起来,”他继续思考,“我在面对她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我好像被某种不好的暗示影响而变得流于表面的情绪。为什么面对她的时候没有在山崖上的十分之一的陶醉呢?难道我的陶醉都被吸附到那扇窗里去了吗?难道只有通过这种形式才能沉浸在性欲中吗?还是说,她这个对象本来就是错的呢?”
“可我还有一个幻想。我脑海里只有那一个幻想。”
桌子上的电灯周围不知何时聚集了很多虫子。生岛看到之后拉了灯绳熄了灯。就连这点小事他都会习惯性地反对——站在崖边俯瞰山谷时,一种变化掠过了他的心。房间变暗,夜色更冷了。崖边的道路清楚地黯淡下来。然而那里依然没有任何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