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大人物商议(第4/12页)
“拇指纹呢,又有什么关系,乔治?”他问,或许是趁机挫挫威布汉的锐气,“像是小说家欧本海姆写的东西嘛。”
吉勒姆心想,伦敦上流口音,是语言崩盘的最后阶段。
史迈利的回答所带的感情,大约可比拟报时钟。
“中国沿海使用指纹来从事金融活动,由来已久,因为旧时文盲到处都是。很多海外华侨比较喜欢英国银行,不喜欢华人银行,这种账户的结构一点也不特别。开户时没有指定受益人,以视觉方式验明身份,例如从中撕开钞票,或以左手拇指盖印,因为右手经劳动的磨损比左手严重。只要开信托账户的人保障受托人不受意外支付或不当支付的风险,银行不太可能过问。”
“谢谢你,”恩德比说,继续以火柴棒挖嘴,“我猜大概是柯自己的指纹吧。”他暗示。“没人规定不行吧?这样看来,钱的确是他的没错。如果他既是受托人又是受益人,钱当然是他自己的。”
对吉勒姆而言,这件事已出现相当荒诞而错误的转折。
“那只是纯粹臆测而已。”过了寻常的两分钟沉默后,威布汉说,“假设柯是帮朋友一个忙。只是暂时假设而已。这个朋友是个骗子,或是隔好几层关系跟俄国人做生意。华人啊,最喜欢搞阴谋了。可是说,用到所有诡计,连心地最善良的华人都一样。柯也是,我敢担保。”
姜红头发男孩首次开口,正面支持老板的论点。
“这份报告依据的是谬论。”他唐突地宣布,对象是吉勒姆多于史迈利。吉勒姆心想,十六岁的清教徒,以为性爱伤身,以为间谍行动有违道德。“你们说柯拿俄国人的钱,帮他们办事。我们说,没有证据显示如此。我们说,信托可能含有俄国人的钱,不过柯和信托是不相干的两个个体。”愤慨之余,他的发言拖得太长。“你们谈的是有罪。我们呢,则认为柯没有触犯香港法律,应该享受殖民地子民应享的权利。”
几个嗓音同时扑向前去。拉康的嗓音获胜。“没人在谈有罪没罪的问题,”他反驳,“这里一丁点儿也扯不上犯罪。我们谈的是安全。很单纯。安全,以及有无意愿调查明显的威胁。”
韦尔斯榔头的财政部同事是个表情阴沉的苏格兰人,风格淡而无味,与那个小男生一样。
“没人打算侵犯柯的殖民地人权,”他脱口而出,“他什么权利都没有。香港法里又没规定总督不能拆开柯先生的信件、监听柯先生的电话、收买下女或在他家安装窃听器,搞到天下大乱为止。没有一条法律禁止。要是总督高兴,还有其他几件事可做。”
“同样纯属推测,”恩德比说,一眼瞥向史迈利,“圆场反正也没有地区性的编制耍这些把戏,就算有,反而会危及他们的安全。”
“会惹出丑闻的。”姜黄发男孩说得很不明智。恩德比懂得品味美食的眼睛抬起。眼球因一生享用午宴而变黄。他以眼光记下姜黄发男孩一眼,以便未来处置。
第二回合交战到此结束,并无结论。众人如此你来我往,一直讨论到休息喝咖啡为止,没有胜利者,也没有尸体。吉勒姆认定,第二回合平手。他意志消沉地想,究竟会举行多少回合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在嘈杂声中压低声音问史迈利,“讨论再久,他们也不能把这件事变不见。”
“他们必须将这件事变小,小到他们的尺寸。”史迈利以不带批判意味的语气解释。除了这句话外,史迈利似乎坚决效法东方人自我贬抑的作风,任凭吉勒姆再如何旁敲侧击,他仍不愿恢复原来的他。恩德比叫人来倒烟灰缸。国会事务次长说,大家应该努力谈出个进展。
“想想看,光是找我们坐在这里,要花掉纳税人多少钱。”他骄傲地督促大家。距午餐时间仍有两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