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少剑波雪乡抒怀(第3/8页)
他想了这一切,便步下山包,要先写自己的日记,写好后和战士们一起来过这个快乐的年初一。他回到威虎厅,急忙地找皮包,拿他的日记本,他习惯地刚要喊高波,一阵难过的心情又压住了他,脑子轰的一阵,像一瓢冷水浇在身上。高波长眠了!不见了!和他永别了!少剑波的眼眶又是一阵湿润。
再看看李鸿义,正在那里酣睡,因为炕烧得太热,他把盖着的军大衣全蹬了,身体睡成一个大字。少剑波为了使他酣睡,不惊动他,自己找皮包,可是遍寻不见,他马上想到一定是在白茹那里。
小分队出发以来,只有白茹一个女的,在屯落里住时都是给她找一个单独的房子,让个老太太或大嫂和她作伴,在夹皮沟一直是和李勇奇的小妹李三妹住在一起。到了威虎山,没了这个条件,杨子荣便把她安排在从前座山雕的老婆子住的那个最漂亮的窝棚里。
少剑波冒着越下越大的雪朵,走来这里,一进门,看见白茹正在酣睡,屋子暖暖的,白茹的脸是那样的红,闭阖着的眼缝下,睫毛显得格外长。两手抱着剑波的皮包,深怕被人拿去似的。她自己的药包搁在脸旁的滑雪具上,枕着座山雕老婆子的一个大枕头,上面蒙着她自己的白毛巾。头上的红色绒线衬帽已离开了她那散乱的头发,只有两条长长兼作小围巾的帽扇挂在她的脖子上。她那美丽的脸腮更加润细,偶尔吮一吮红红的小嘴唇,腮上的酒窝微动中更加美丽。她在睡中也是满面笑容,她睡得是那样的幸福和安静。两只净白如棉的细嫩的小脚伸在炕沿上。
少剑波的心忽地一热,马上退了出来,脑子里的思绪顿时被这个美丽的小女兵所占领。二十三岁的少剑波还是第一次这样细致地思索着一个女孩子,而且此刻他对她的思索是什么力量也打不断似的。
他想着,她确是个活泼天真、能歌善舞的小白鸽,只要她不是在睡觉,便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王团长时常和她开玩笑,只要一见面,必定要揪一下她的头发,他常说:“来!小白鸽,人家都说你的头发是空的,让我揪一根看看。”说着便抓在手里,不揪下一根不放。刘政委见面一定要叫她唱个歌才能放走。
可是当她看到剑波,就羞答答地一言半语也没有。尤其这半年,在小分队出发以前,白茹见了他规规矩矩地行礼,他也严严肃肃地答礼,格外拘束。
有一次的民主会上,卫生队给团首长提意见,白茹提了一条说:“团首长谁都好,就是二○三的架子大,真不接近群众,年轻轻的,那么大的架子,官僚主义!”大家对她的意见笑了,都说:“二○三可没架子,这个意见不正确。”
少剑波望着威虎山上的落雪,白茹的事一幕一幕浮上心头。
当白茹十六岁给姐姐当勤务员的时候,一看到剑波去了就把两个小辫一甩,走出去,从门缝里偷看着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小营长。
有一次剑波作战回来,患了感冒,她刚十七岁,当护士长,给剑波来送药试体温。屋内一个人没有,只有他们俩,二十分钟的时间,只说了五句话。
“多少度?”剑波问。
“三十八度五。”
“饭前饭后药?”
“饭后。”
“……”
“报告,可以回去吗?”
“嗯!”
这样两个活泼人,可是当他俩到一块,竟死板得难受。这原因主要是剑波总遵循着一条原则:“在女同志面前要十分稳重。”特别是白茹这样的青春少女,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又是从姐姐那里来的,更要注意,以免引起影响。
可是白茹呢?却是另一种眼光看剑波,她内心老想:“剑波是自高自大,和他姐姐鞠县长一点不一样。他又俊俏、又年轻、又聪明、又勇敢,这些条件决定了他的眼光高,一定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所以就在女人面前摆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