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章(第4/15页)
“对。”格扎维埃尔兴奋地说。
“一言为定,”皮埃尔说,“这是个条约,五年当中,我们每个人专心致志地献身于三人组合。”
他把手打开放在桌上。
“我忘了您不喜欢这个动作。”他笑着说。
“我喜欢,”格扎维埃尔庄重地说,“这是个条约。”
她把手放下,紧挨皮埃尔的手。
“那好吧。”弗朗索瓦丝说着也伸出了手。五年,这两个字沉甸甸的。她从不害怕为未来宣誓,但问题是未来改变了性质,不再是无拘无束地施展她的整个身心。是什么?她不能设想“我的未来”,因为她不能同皮埃尔和格扎维埃尔分离。但是也不再可能说“我们的未来”,同皮埃尔一起是有意义的,他们俩一起规划他们前面的共同目标:共同的生活、事业、爱情;可是同格扎维埃尔一起,这一切就不再有任何意义了。人们不能和她共同生活,而只能在她身旁生活。尽管近几个星期的生活欢乐而甜美,弗朗索瓦丝仍害怕想象今后她们生活在一起的漫长岁月,这些命中注定的陌生岁月像一条漆黑的隧道展示在面前,必须盲目地迂回前进。这不是真正的未来,这是一种无定形的、虚幻的时间延伸。
“现在这种时候,订计划好像不可思议。”弗朗索瓦丝说,“我们已经习惯了过一天算一天。”
“然而你从来也没有充分地相信过战争会爆发。”皮埃尔说着又笑了笑,“看来现在局势几乎还是平静的,因此你不必立刻就开始担忧。”
“我对局势没有确定的想法,”弗朗索瓦丝说,“但是未来却完全被堵住了。”
得过且过的状况并不完全是战争造成的,但是这无关紧要。她已经满足于能这样模棱两可地表述见解;很久以来,她已经不再那么坦诚了。
“真是这样,我们不知不觉地开始过一天算一天地生活了,”皮埃尔说,“几乎所有的人都如此,我想,甚至最乐观的人。”
“这使一切都枯竭了,”弗朗索瓦丝说,“事物不再有任何延续性。”
“嗨!我不这样认为。”皮埃尔神情专注地说,“相反,当事物周围存在着种种威胁的情况下,我觉得反而使它们更可贵了。”
“而我认为一切都是徒劳的。”弗朗索瓦丝说,“怎么对你说呢?以前,我从事一切工作的时候,我有被目标紧紧咬住的感觉,比如我的小说,它存在着,它要求我写。现在,写就是堆砌一页页稿纸。”
她把一堆她已剥出虾肉的小虾壳推开。那位具有神圣不可侵犯的头发的年轻妇女现在孤单单地对着两个空杯子,她失去了生气勃勃的神态,若有所思地在嘴唇上涂着口红。
“问题在于人们要从自己正做的事情中摆脱出来,”皮埃尔说,“而我觉得这倒使生活丰富多彩了。”
“当然。”弗朗索瓦丝微笑着说,“即使在战时,你还能找到丰富自己生活的办法。”
“但是你们怎么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格扎维埃尔突然插嘴,她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态,“人们毕竟不会愚蠢到想互相残杀。”
“可没人去征求他们的意见。”弗朗索瓦丝说。
“这毕竟是很多人决定的,他们不会都是疯子。”格扎维埃尔带着敌意的蔑视说。
关于战争或政治的谈话因为无益和无聊总是使她很恼怒。但弗朗索瓦丝还是对她那挑衅的口吻惊诧不已。
“他们不是疯子,但是他们无法控制局面。”皮埃尔说,“社会,这是架奇怪的机器,谁都主宰不了它。”
“怎么!我不理解人们会任凭这架机器把自己压死。”格扎维埃尔说。
“您希望人们怎么办?”弗朗索瓦丝问。
“不要像羊一样低头。”格扎维埃尔说。
“那应该参加一个政党。”弗朗索瓦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