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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天真狂放的艺术个性

盛唐诗人虽然各有偏精独诣,但他们的个人风格体现在“一味秀丽雄浑”(胡应麟《诗薮》)的共同风貌中,诸家的差别只是同中之异。因为盛唐诗人的个性特征是通过他们各自创造的典型意境显现出来的,而他们的审美趣味又普遍以清新空灵的境界和豪放雄浑的气势为上,所以他们的典型意境也颇多共同的时代特点,所谓“盛唐之音”、“盛唐气象”也包含这个意思在内。同时,盛唐诗人的艺术表现虽然丰富,但重在从客观美中直寻兴会,技巧手法服从于浑然一体的艺术境界,诗人的个性特点往往融合在客观描绘和主旨大体相同的抒情之中。因此共性比较突出,而个性并不十分鲜明。李白也不在表现技巧上刻意求变,却能使抒情主人公的形象始终突出在诗歌意境之上,而不是蕴涵在客观描绘之中,这是他兼有盛唐而又高于诸家的地方。

李白诗歌能形成鲜明突出的个性,除了前文所说他把自我形象和艺术视野放大到极限这一重要原因以外,还与他使用比兴的特点有关。比兴寄托是盛唐诗歌风骨的体现,李白的兴寄富有他独特的个性色彩。其常用比象大抵有两种,一种是以历史人物自比。这种表现方式来自陶渊明的《咏贫士》一类组诗,陶渊明所歌咏的袁安、阮公等安贫乐道的贫士,正体现了他自己的清风亮节。而李白所歌咏的吕尚、张良、谢安、鲁仲连、严子陵等历史人物,不但体现了他起于屠钓、功成身退的人生理想,连人物风神也与诗人自己酷似。如《古风》其十:“齐有倜傥生,鲁连特高妙。明月出海底,一朝开光耀。却秦振英声,后世仰末照。意轻千金赠,顾向平原笑。吾亦澹荡人,拂衣可同调。”这个磊落高傲的鲁仲连形象,生动地传写了李白奇伟倜傥的神气。还有一种是托物兴寄,陶渊明常用的比兴形象多为青松、芳菊、孤云、归鸟之类,既取自其日常生活环境,又是他孤高人格的象征。李白托喻之物虽然不固定,但往往是他本人精神世界的外化,如《古风》其十六:“宝剑双蛟龙,雪花照芙蓉。精光射天地,雷腾不可冲。一去别金盒,飞沉失相从。风胡殁已久,所以潜其锋。”宝剑照射天地的精光,飞腾万里的气势,象征着李白难以潜藏的锋芒和意气。运用比兴能使比象和兴象与人合而为一,取得人格化的象征效果,在这方面除了陶渊明以外,几乎无人可与李白比肩,只是李白狂放飘逸,陶渊明高洁静穆,风格不同而已。

狂放是李白艺术个性最突出的特征之一。他自己说:“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庐山谣》)。杜甫也说他:“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赠李白》)他的狂,包蕴着丰富的含义,有“戏万乘若僚友,视俦列为草芥”的狂傲;有阮籍式的“醉后发清狂”(《陪侍郎叔游洞庭湖最后三首》其一);有“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啸傲凌沧州”(《江上吟》)的狂兴,这种狂气使他冲破艺术的一切清规戒律,任意挥洒,从而形成了酣畅恣肆、豪宕狂放的艺术个性。李白狂放的个性主要凭借于他诗中常见的日月风云、黄河沧海等雄伟壮阔的艺术境界,但也体现在他的日常生活之中,特别是酒和月,成为他最重要的精神伴侣,也塑造了他的“诗仙”和“狂客”形象。如著名的《月下独酌》: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花间独酌的诗人邀请明月作为他的酒友,月既给了他另一个暂伴的“影”,又仿佛能欣赏他醉中的歌舞,接受他醉后的相约。月是永恒的存在,反照出及春行乐的短暂人生,所以诗人与月相期于云汉的无情之游,正是他对永恒的期待。这种豁达的人生态度使诗人的寂寞和苦闷化解在邀月同饮、与月共舞的醉兴之中,这首诗也成为李白狂放风神的典型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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