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你和他们一样(第2/12页)
这名巫师是爷爷的兄弟。他并非基督徒,不过法术高超。要是他不喜欢你,就会在你身上下咒,最后你会变得一无是处,除非你是个信仰坚定的天主教徒。他的肤色是牛奶加点咖啡的颜色。他未婚,因为他讨厌自己的皮肤,不想将此特征传给下一代。他偶尔会拿木炭涂黑自己的皮肤,直到雨洗掉他身上的黑渍。我不清楚他为何会拥有这样的肤色。爸妈推说原因很复杂,跟通婚有关。他年纪一大把,依靠拐杖行走,嘴唇又长又垂,因为他经常用嘴唇将噩运与疾病吹进别人的身体里。他总喜欢拿他那张丑陋的面孔吓唬小孩。每回见着他,我都拔腿就跑。爸爸身为他的侄子却一点儿都不欢迎他到我们家,不过妈妈倒是能容忍他,“不要紧,他是我们的亲戚。”她说。爸爸唯一的弟弟安德烈叔叔更是厌恶他,两人就算在路上相遇也不打招呼。
尽管我是女孩,爸爸还是说他死后,十字架归我所有,因为我是家中长女。我将把这个十字架传给我的孩子。有些人嘲笑爸爸将十字架传给家中的女儿,但其他人只是耸耸肩,同意爸爸的做法,因为他上过大学,而且在政府部门工作。偶尔,安德烈叔叔与安妮特婶婶会来拜访我们,他们对爸爸的这个决定大加赞扬。安妮特婶婶怀孕了,如果上帝给他俩一个女儿,他们肯定也会这么做。
要是不看身份证的话,你绝对不会知道安德烈叔叔跟爸爸是亲兄弟。他的外形介于我爸妈之间,他跟妈妈一样高,肤色却没有爸爸那么黑,脸上蓄了点胡子。安妮特婶婶跟妈妈很要好,尽管她跟妈妈一样是图西族,皮肤却跟爸爸一样黝黑。偶尔在路上,警察会要求查看她的身份证,好确定她的血统。这些日子,爸妈总开玩笑说她肚里怀了六胞胎,因为她的肚子实在胀得好大。她每次怀孕都会流产,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是巫师下了咒。不过这对夫妻信仰坚定,他俩偶尔会在公众场合亲吻,跟电视里的比利时人一样,我们族人可不怎么欣赏这一点,不过他们夫妻俩一点儿都不在乎。安德烈叔叔带她到基加利的好医院做产检,爸爸跟亲戚们纷纷捐钱资助他们产检的费用,因为他俩不过是穷苦的小学老师。巫师也想要捐钱给他们,不过他们拒绝了他的好意。就算他只捐出一法郎,他那带有噩运的钱财也将吞噬所有善意,就像法老梦里那头生病且饥饿的牛。
妈妈突然起身:“莫妮卡,我走以后记得锁门!爸爸很快就回来了。”我听见妈妈朝厨房走去的声音,然后打开后门,停了一会儿。接着门关上了,她走了。
我再次点着蜡烛,走进厨房锁上门。我们吃过米饭和鱼后便回房间了,我替让换上法兰绒睡衣,唱歌哄他睡觉,接着我换上了睡衣,在他身边躺下。
我恍惚在梦中听见安德烈叔叔的声音,那声音跟昨天下午他嚷嚷着要爸爸离开时一样焦躁。“香吉,香吉,快给我开门啊!”安德烈叔叔大喊。
“等等,这就来。”我试着回答,但在梦中我却叫不出声来,两条腿像是太阳底下融化的奶油。我听见外头传来许多骚动声响,还有听起来像爆炸声的枪响。
“快开门,快呀!”他再次大喊。
我惊醒过来,安德烈叔叔果真在门外大叫。
我走进客厅打开日光灯,眼睛一阵刺痛。有人正重击前门,我看见他们用大砍刀和斧头朝大门挥砍。夹板门上立刻多了好几个洞。两扇窗户破了,来复枪托和长柄锄伸进屋内,我搞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攻击的人群无法通过窗户的小洞携枪闯进来,因为窗户外装有铁栏杆。我吓得蹲坐在地,双手抱头,直到外头停止骚动,撤退为止。
我再次听见安德烈叔叔的声音,这回他的声音跟平常一样冷静而低沉,屋外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