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约(第2/8页)

公爵夫人一个人痴痴地站在那块宽阔的黑色石板上,她显然还没来得及穿鞋,这显然是平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你看,就算现在已经是深夜,公爵夫人除了光着脚之外仍然保持着自己极为讲究的发式:一条长长的发辫一圈一圈盘绕在她的头上,其间有许多小的钻石镶缀其中。她同样来不及像往常一样仔细着装,只有一件雪白而单薄的长衫,就如一个天使一样。此时正是威尼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空气似乎都是凝固的,所以尽管公爵夫人的长衫非常单薄却没有风吹动,美丽而焦急悲伤的她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尊神圣的雕像一样,残酷的现实已经完全控制了她的神经,她现在一动也不动。恐怕没有人想到的是,此时的她并不是紧盯着运河中,她的目光伸向了另外一个地方!从我的观察来看,我想,她所注视的地方应该是威尼斯所有建筑中最雄伟的古共和时期监狱,这栋建筑就在公爵府邸的对面,在它们中间便是吞噬了孩子的运河,连接运河两岸的正是我所在的叹息桥。我实在不明白在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刻,她没有关注运河反而在盯着那栋古监狱的原因。于是,我也朝着公爵夫人注视的方向看去,正对着公爵夫人房间的是一个凹龛牢房,可是,那里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啊!除了一片漆黑之外,实在没有什么可看的。难道在那边还有什么非常特别的事物吗?公爵夫人不会只是注视一个漆黑的阴影,或者古建筑的建筑样式,或者已经将整面墙都覆盖的藤蔓或什么飞檐吧?这个场景,我想公爵夫人早已欣赏过不知多少次了,完全不会在这个时候去看这些东西啊!哦,我错了,公爵夫人当然不是在看什么建筑,她一定是在注视着凹龛囚房,可是现在是她的孩子凶多吉少的时候,看一间牢房有什么别的含义呢?难道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更镇定一些?难道这是为了缓解自己内心刀绞一样的悲伤?

在公爵夫人身边不远是另外一个人,他此时身着非常正式的服装,仅仅就在公爵夫人的几步之外,此时这个位置正是叹息桥桥拱的下方。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非常贪酒又十分好色的老公爵曼托尼。曼托尼似乎没有紧张眼前还没有结束的悲剧,他十分镇定地站在那里,手里甚至还抱着一把吉他,偶尔拨弄上几下,非常漫不经心地指挥着正在忙前忙后的救援人员。如果不了解其中的情况,无论你怎么想,也绝不会想到被救援的正是他的孩子。此时的我,还没有从之前公爵夫人那突然的十分凄厉的尖叫声中缓过神来,直到此刻,我虽然看到了所有人的救援与匆忙,可是我自己的整个身体还是非常僵硬的。我就站在我租借的贡多拉上,我私下在想,或许此时此刻的我在不少人眼中,应该像鬼一样可怕:一个面无血色、全身僵硬而静静地站在贡多拉上完全静止的人。

可是,人们在水中对孩子的搜救进行得相当不顺利,虽然不少身体强壮的大汉都把自己的体力耗尽,但仍然没有找到落水的孩子,在尽力之后他们只好十分丧气地回到岸上,显然这些人对于没有找到小主人非常伤心。时间过去了这么久,眼看着孩子就算救上来恐怕也难以活命,公爵夫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因此悲从中来,似乎非常地绝望。让人惊奇的是,这个时候,那间古监狱的凹龛囚房中一下闪出来一个黑影。此人已经被黑色斗篷罩住了全身,他的步伐轻盈,只用很短的时间便从一片漆黑的监狱背影中走出来,来到了有光亮的地方,他走上叹息桥,只停留了片刻时间,在这个时间中,他探下自己的身子向运河中看了一眼,于是便纵身跳入了运河中。没有多少时间,这个全身斗篷的男人竟然像神话一样将落水的孩子找到了。孩子已经奄奄一息,斗篷男人将这个孩子抱在怀中来到公爵夫人身边,将孩子交给了公爵夫人。那一身飘逸的斗篷在河水的浸泡下让这位男子显得格外狼狈,他浑身都已经湿透,这个时候,或许是因为斗篷无法承受水的重量而自然地松开,滑落到了地上。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看清楚斗篷男人到底是谁,原来还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俊男,而且此人不仅是在威尼斯,就算在整个欧洲,也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