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心思
南星座的演出获得好评,报上也登出了评论。于是大伙儿议论着,到了秋天原班人马去大阪或者名古屋演出同样的剧目。
这才使朝子下决心去医院,不再拖拖拉拉一天推一天。
一旦进了医疗室,就成为只能服从医生意志的无能为力的患者了。
“现在是妊娠反应最厉害的时候,三个月了……”
朝子听医生这么一说,大吃一惊。“有三个月了?”
这一阵子,自己都感觉脸形在发生变化。
初诊时,医生为明天的手术,好像在朝子身上做了些准备。
明天的手术再也不能推迟了。
“说是手术,其实非常简单。躺在医院一两个小时,等麻醉药劲儿一过,您就可以走着回去。”
五十来岁的妇产科医生对手术本身只字不提,面无表情地好像一味在安慰朝子。但朝子感觉到无法预料的危险。
回到家里,小腹和腰一阵一阵地闷痛,直想呕吐。朝子躺在床上。
小山打来电话。
“感觉怎么样?”
“不好。”
“定了吗?”
“明天。”
“能去探视吗?”
“说不好,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吧。”
“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能高兴得起来吗?”
“对不起。”
“……”
“那我等你的电话。”
敬子的客人陆续到来,朝子不便多说。
敬子推断俊三已经自杀,说把公司的同事和一些朝子不认识的人叫到家里来,商量要不要举行葬礼。清也回来了。
在朝子看来,这一切都无聊透顶。本来说没钱,还花在这上面。这是母亲打肿脸充胖子,好虚面子。这难道不是演戏一样的伤感吗?要让朝子说,这种什么也不留下、踪影渺茫的人,活着的人也不用为他操心,让他无声无息地走好了。这才是葬送极端自私的人的最好方式。
明天将有一个生命从朝子的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朝子憎恨俊三,可怜胎儿,她眼角发热,泪水欲溢。
敬子去信通知弓子的母亲,但她没有露面。朝子觉得弓子的母亲态度鲜明、令人敬佩,心想弓子也该回到亲生母亲身边去。
朝子今天身体不适,关在房间里,也许病得正是时候。
敬子不时进来问寒问暖,她还以为朝子演出累病了。
这两三天,家里客人络绎不绝,敬子穿戴得整整齐齐。
朝子看母亲愁眉不展,皮肤却越发光滑细嫩,眼睛嘴唇越发鲜艳美丽,觉得不可思议。
一般说来,母亲年轻漂亮,做女儿的会引以为豪。但也许朝子个性太强,她可不这么认为。她自己总是对着镜子浓妆艳抹、精心打扮,哪怕一个小疙瘩,要么抹得了无痕迹,要么故意突出引人注目,实在费尽心机。敬子为了挽留岁月,也是刻意修饰,但俊三失踪以后,她没有心思梳妆打扮,反显得天生丽质、别有风情。这不能不令朝子妒火中烧。
这天晚上,客人走了以后,朝子刚刚睡下,敬子便走进来,依然风姿绰约。朝子一看见她气就不打一处来,便有意奚落说:“还搞辞灵什么的吗?”
“要是什么都不搞,别人连个烧香的地方都没有。”
“搞葬礼也好,把事情明确公开,他就是活着也不敢回来。”
敬子看了一眼朝子,没把她的话往心里去。
“我琢磨着,做了牌位摆在遗像前面,再叫和尚在他的公司给他做法事。我也是刚知道他家信日莲宗。”
“在公司搞好。在家里搞不合情理,左邻右舍也会闲话议论。”朝子算是口气温和地说完,忽然话题一转:“妈妈,前些天给你介绍的那个小山,觉得怎么样?”
“前些天……什么时候?”敬子想不起来。
“看完演出回来的时候,在后台门口……”
“什么觉得怎么样?就说两句客套话,长什么模样都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