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4页)

“子默,这个画展,已经算是失败了!但是,你和画会的人能来,对我的意义太大了!你,毕竟是个重感情,够朋友的人啊!”

“不要把‘朋友’和‘画画’混为一谈!”子默的语气,冷如寒冰。“我不是来交朋友的!我是来看画的!”

若鸿碰了一鼻子灰,但他依然忍耐着,热切地观察着子默的神情。“一奇三怪”倒是热情地、由衷地赞美着,惊叹着。都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这些赞美和惊叹,使若鸿也生出些许安慰来。子默把画展每张画都仔细地看完了,他对若鸿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说:

“你的确是个奇才!我曾经预言,不出五年,你会独领画坛风骚,如今看来,用不着五年了!”

若鸿大喜,芊芊也笑了。

“你真的这样认为?不是在安慰我?”若鸿问。

“安慰你?”子默冷哼了一声,“我有什么义务要安慰你?我恨你入骨,不曾减轻一丝一毫!”他咬咬牙,“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诚实地说,你的才气使我震撼!尤其是《奔》《破晓》《沉思的女孩》和《不悔》那几张……都是神来之笔!几乎让我嫉妒!”说完,他掉转头,就大踏步地离去了。

若鸿又震动,又兴奋,久久不能自已,抓住芊芊说:

“芊芊!你听到没有?子默说我画得好!他的话一向举足轻重,他的鉴赏力是第一流的!有了他这些话,我多日来的沮丧,都减轻了不少!”

“不要沮丧!”芊芊永远在给他打气。“画展还有五六天呢!能再遇到几个像子默这样的知音,你就不枉开这次画展了!”

再过了两天,画展更形冷落了。不但没有赞美的声音,杭州的艺术报上,还有一段评论家的评论:

“梅若鸿试图把国画与西画,融合于一炉,可惜手法青涩生嫩,处处流露斧凿的痕迹。加以用色强烈,取材大胆,委实与人哗众取宠之感,综观梅氏所有作品,任性挥洒,主题不明,既收不到视觉上的惊喜,也无玩赏后的乐趣,令人失望之至!”

杜世全灰心极了,把报纸摔在桌上,懊恼地说: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要开这个画展好!没一句褒奖的话,全是毁损,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若鸿到了这个地步,终于知道,这个画展是彻底失败了。子默的赞美也无济于事了。他被这么严重的挫败打击得心灰意冷,壮志全消了。再也不愿意待在画廊,他只想逃回水云间里,去躲起来。他对芊芊说:

“画坛不缺我这个人,没有梅若鸿,画坛还是生机蓬勃,佳作不断!我这个人简直是多余的……可是,像我这样一个人,我不画画,还能做什么呢?”

“不要灰心嘛!”芊芊追着他说,“再等等看,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艺术要靠实力,要得人赏识,要能获得大众的共鸣,如果要靠‘奇迹’,那也太悲哀了!我不等了!我回去了!我终于认清了自己!”

他走了。回到水云间里,对窗外那“一湖烟雨一湖风”发着呆,沉思着自我的渺小与无能。

画展到了最后一天。忽然间,奇迹真的出现了。有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带着十几个职员进来看画,中年男子每看一张就点头,他一点头,后面十几个职员也跟着点头。他一说“好”,十几个职员就跟着说“好!”整个一圈画展看完了,他一口气买下了二十幅画!对芊芊说:

“我是日本三太株式会社的副社长,我姓贾!我喜欢梅若鸿的画,他的画有风格,有特色!我们在杭州兴建了一个国际大旅社,需要很多的画!所以,一口气订下他二十张画!”

不曾讲价,不曾打折。因为已是画展最后一天,他把画当场带走,爽气地付了现款,总数竟有两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