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六(第2/4页)
畏无难
圣人不畏多难而畏无难,故曰:“惟有道之主能持胜。”使秦不并六国,二世未亡;隋不一天下服四夷,炀帝不亡;苻坚不平凉取蜀,灭燕翦代,则无肥水之役;唐庄宗不灭梁下蜀,则无嗣源之祸;李景不取闽并楚,则无淮南之失。
孔子欲讨齐
陈成子弑齐简公,孔子告于鲁哀公,请讨之。公曰:“告夫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左传》曰:“孔子请伐齐,公曰:‘鲁为齐弱久矣,子之伐之,将若之何?’对曰:‘陈常弑其君,民之不与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伐也。’”说者以为孔子岂较力之强弱,但明其义而已。能顺人心而行天讨,何患不克?使鲁君从之,孔子其使于周,请命乎天子,正名其罪。至其所以胜齐者,孔子之余事也。予以为鲁之不能伐齐,三子之不欲伐齐,周之不能讨齐,通国知之矣。孔子为此举,岂真欲以鲁之半,力敌之哉?盖是时三子无君与陈氏等,孔子上欲悟哀公,下欲警三子,使哀公悟其意,必察三臣之擅国,思有以制之,起孔子而付以政,其正君君、臣臣之分不难也。使三子者警,必将曰:鲁小于齐,齐臣弑君而欲致讨,吾三臣或如是,彼齐、晋大国,肯置而不问乎?惜其君臣皆不识圣人之深旨。自是二年,孔子亡。又十一年,哀公竟逼于三子而也于越,此之简公,仅全其身尔。
韩退之
《旧唐史·韩退之传》,初言:“愈常以为魏、晋以还,为文者多拘偶对,而经诰之指归,不复振起。故所为文,抒意立言,自成一家新语,后学之士,取为师法。当时作者甚众,无以过之。故世称‘韩文’。”而又云:“时有恃才肆意,亦盭孔、孟之旨。若南人妄以柳宗元为罗池神,而愈撰碑以实之。李贺父名晋,不应进士,而愈为贺作《讳辩》,令举进士。又为《毛颖传》,讥戏不近人情。此文章之甚纰缪者。撰《顺宗实录》,繁简不当,叙事拙于取舍,颇为当代所非。”裴晋公有《寄李翱书》曰:“昌黎韩愈,仆知之旧矣,其人信美材也。近或闻诸侪类云:恃其绝足,往往奔放,不以文立制,而以文为戏。可矣乎?今之不及之者,当大为防焉尔。”《旧史》谓愈为纰缪,固不足责,晋公亦有是言,何哉?考公作此书时,名位犹未达,其末云:“昨弟来,欲度及时干进,度昔岁取名,不敢自高。今孤茕若此,游宦谓何!是不能复从故人之所勉耳!但置力田园,苟过朝夕而已。”然而,公出征淮西,请愈为行军司马,又令作碑,盖在此累年之后,相知已深,非复前比也。
诞节受贺
唐穆宗即位之初年,诏曰:“七月六日,是朕载诞大辰。其日,百僚命妇宜于光顺门进名参贺,朕于门内与百僚相见。”明日,又敕受贺仪宜停。先是左丞韦绶奏行之,宰臣以古无降诞受贺之礼,奏罢之。然次年复行贺礼。诞节之制,起于明皇,今天下宴集休假三日,肃宗亦然。代、德、顺三宗皆不置节名,及文宗以后,始置宴如初。则受贺一事,盖自长庆年至今用之也。
左氏书事
《左传》书晋惠公背秦穆公事曰:“晋侯之入也,秦穆姬属贾君焉,且曰,尽纳群公子。晋侯烝于贾君,又不纳群公子,是以穆姬怨之;晋侯许赂中大夫,既而皆背之;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东尽虢略,南及华山,内及解梁城,既而不与:晋饥,秦输之粟,秦饥,晋闭之籴。故秦伯伐晋。”观此一节,正如狱吏治囚,蔽罪议法,而皋陶听之,何所伏窜,不待韩原之战,其曲直胜负之形见矣。晋历公绝秦,数其五罪,书词铿訇,极文章鼓吹之妙,然其实皆诬秦。故《传》又书云:“秦桓公既与晋厉公为令狐之盟,而又召狄与楚,欲道以伐晋。”杜元凯注云:“据此三事,以正秦罪。”左氏于文,反复低昂,无所不究其至。观秦、晋争战二事,可窥一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