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2/3页)

可是,不知哪里别扭着。

小雨对张大用说,你应该阻止她扪。

张大用说,为什么要阻止,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寻求支持来了,我们用不着装得那么清高。小雨说张大用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张大用说,是你不理解我们,既然是她们的人把我们祸害成了这样,我们凭什么不要,这钱这衣服我们拿得理所当然。

那边,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张高氐的布褂子一脱下来,立即露出了里面自制的补丁摞补厂的,看不出眉目的旧坎肩,这样的内衣别说在日本,就是在国内小雨也很少见到过。被扒掉衣服的张高氐,手足无措地站在众人面前,她想不明白,日本男人脱她的衣服,为什么日本女人又将她的衣服脱了,让她精着身子站在大庭广众面前。女人们被这件出乎意料的内衣搞得不知该怎么办好,修子不失时机地解开张高氐的坎肩,将张高氏残破的胸部亮给大家看,在女人们的惊呼中大声说,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妇女的权益绝不能受到侵犯,我们就是要为这样的妇女伸张正义。

小雨低下头去,她感到那个在众人面前被扒开衣服的好像是自己。

满屋的女人鸦雀无声。

被穿上日本套装的张高氐得有些不伦不类,满是沧桑的面孔与华丽的服装有着太大的反差,一双粗糙的、关节很大的手从镶着缎边的袖口伸出,两只改良过的、缠过又放开的脚在飘逸的裙摆下无处躲无处藏……有些怪诞,更多的是滑稽,女人们的气氛活跃起来,张高氐像橱窗里的假人,被人们从各个角度欣赏着,评论着。对这奇怪的装扮,大家都说好,也包括张大用,他恭维地说简直认不出他的母亲了,他的母亲从进入张家大门,从来没这么华丽过,没这么鲜亮过。谁将一双皮鞋递到张高氐面前,看着那双鞋,张高氏的脸色突然变了,她四处张望,对修子说,求求你了,我不上街……不上街……

修子面对小雨,一脸疑问。

张大用说,俺娘又犯糊涂了。

张大用将那双鞋挪到了房间外面,人们这才明白,老太太怕鞋,日本女人对此不理解,想的是老太太怕得奇怪又没有道理。她们感觉中国女人太怪,怪得不合常理。

张高氐被抉到里间躺了,有人将刚才大家捐赠的四万日元送过来,问张大用回去拿这笔钱怎么用。张大用问小雨四万日元是多少。小雨说人民币两千块。张大用说,人家都知道我出了国,这点儿钱回去以后给侄男侄女的当见面礼也不够分。

有个记者问张大用如何支配这四万日元。

张大用毫不犹豫地回答,吃了它。

小雨说,你应该对大家说用这钱给你母亲看病。张大用说,看啥病,我妈的病多少年了,两千块就能看好?

小雨给大家翻译的时候改变了张大用的意思,还是说“给母亲看病”,女人们夸赞张大用是“孝子”。

新闻会一完毕,张高氏在日本的重要活动基本结束,修子说她很累,托小雨多多关照老太太,自己先回去了。修子刚走,张大用也说他想到热闹地方逛逛,让小雨给他当向导。小雨不忐,张大用很不高兴,说他好不容易到日本来一趟,不是借了他母亲的光他根本就没有出国的机会,他们村周围方圆上百里,连三个乡镇都算上,也没有一个出过国的,要说他还是有福气……可是到了日本不能老在旅馆里窝着吧,检树庄的里里外外都被他看遍了,连地底下的停车库也去过了,没意思,花了那么些钱出国来了,不能就看个车库吧。

小雨看张大用袖口的商标,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悄悄地拆了。即便是拆了,小雨还是觉得他俗气、讨厌。小雨的手机响了,是常去酒馆的“朋友”打来的,他说在电视里看到了给张高氐做翻译的小晰,他在言语间表不了对张高氏的不满,因为她让日本的父辈很是丟了面子。他约小雨晚上在六本木国际倶乐部见面,要好好“收拾”一下“助纣为虎”的翻译,以为日本男人挽回“面子”。小雨说她晚上无论如何走不开,她得时时刻刻地跟着张老太太。对方生气了,用很粗鲁的日本话说,一个支那老P,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