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定寻(第2/3页)

她抬起头,对他微笑,“定寻道友,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他也笑着,轻声道:“后会有期。”

高立臣照旧送瑶光一程,回来后见他主子背手立于庭院之中,静静仰望着藏书楼飞檐上泠泠作响的铜铃。

高立臣不明所以,上前覆命。

皇帝问他,“她可有说什么?”

高立臣犹豫一下,摇摇头。

皇帝轻叹一声,“走吧。”

高立臣忍不住问,“陛下,下一次……什么时候来?”

皇帝摇头叹道:“怕是在十月之前,她都不会再见我了。”

高立臣大惑不解,“啊?为什么?”上一次,明明她还向我打听您要“怎么发落”她呢?看起来可没有不想再见的意思啊?

皇帝笑一笑,“不论是我还是她,其实都没想到‘女子投考画院’一事终能成功。画院那帮学子为她才气折服,老黄和楚胖子等人因她受利,就连李开复也学乖了,不跟市井舆论对着干了。可以说,此事能成,固然因她才气,也是要有一点运气的。她这么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机会,绝不会让任何人毁掉。我频繁出宫,那可能密不透风?若有人非议,称画院一事皆因我受其鼓惑,恐怕,之前辛苦付之东流,之后,又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正名,所浪费的,不止是她的心血,还有那些想要求考画院的女子的青春。而许多闺中女子的青春,真的只有几年而已,蹉跎不起。”

高立臣听着心里沉沉的。唉,韩道长做错了吗?没有。那陛下做错了什么吗?也没有。他们对谁起了坏心了么?更没有。可是世事就是这么奇怪,他们没做错,可偏偏会被诟病、被流言侵害的也是他们。

瑶光正是这么想的。

她这种对皇宫中八卦没什么兴趣的人都知道,景和帝后位空悬已有五六年,宫中德妃、娴妃各育有一子,本来后宫以德妃为首,但前阵子娴妃又生下一位公主,荣宠正盛,隐隐有与德妃分庭抗礼之势,这两个生了皇子的妃子背后的家族都不消停,更别提就连太后都曾想将林家或是崔家的女孩子安插到宫中了。皇帝频频出宫,去哪儿了?干什么了?见谁了?就算近芳园的这些仆婢一个个好似也不清楚皇帝的身份,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丰荣公主,也是一位知情人。知道的人多了,总会有蛛丝马迹被有心人抓到,抖落出来。

唉,想到这个,瑶光再次感叹,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世间还有几个人能得丰荣公主青眼?他当然给公主所行的,不就是子侄礼么?太极宫这个道观,其实说的就是太极殿。道观观主之争,说的就是皇帝还是康王时的皇位之争,那位曾经教过定寻念书写字又拉起他“师兄”争位的主事,显然就是韩尚书。

要是宫中那些妃子的家人,还有盯着后位的那些家族知道皇帝隔三差五跑到郊外别墅幽会的是人是前端王良娣,会说什么?会做什么?会不会联合起来掀起一场声讨“妖道韩玄玑”的战争?她的那些画作,画院、书斋讲谈,甚至什么《桐花女》《英雄传》等书,恐怕都会因此受到攻讦。

到了那时,她,还有他,都成了道德上“犯过严重错误”的人,定寻因为是皇帝,难免在后世落一个“汉皇重色思倾国”的名声,人们想到他,最先想到的不是他平定南疆,不是他使金帐国归为藩属,不是他任何的功绩,而是他和唐玄宗一样,君夺臣妻,哦,还巧得很,他也和玄宗一样,先让这位女子出家做女道士给生母祈福。

而她,她留下的也不可能她的画作,而是她的艳闻。就像人们提起杨玉环,首先想到的绝不会是她精通音律,也是位杰出的舞蹈家,曾作霓裳羽衣舞,人们只会想到“温泉水暖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这种香艳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