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TWO(第3/74页)
安德鲁斯双腿无力。他向前走了几步,摇摇晃晃地在一棵矮小橡树的树荫下坐下;树枝摩擦着他的后背,但他已经不想再动弹了。他呆呆地看着查理·霍格拉好马车的刹车,并且把第一对牛从单架横木上松解开来。他一只手拼命拉住轭套,身体在两头牛之间晃来晃去,查理让自己被拖着朝河边跑去。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把另外一对牛牵到河边,而剩下的牛没头没脑地哞哞叫着。米勒在安德鲁斯旁的空地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施奈德坐在他们对面,背后是另外一棵树,他漠然地四下看看。
“查理一次只能牵两头牛下去,还要把它们拴在一起,”米勒说,“如果让这些牛一起下去,它们可能会相互践踏。它们不如野牛有头脑。”
到最后两头牛从马车上解开来时,几匹马开始缓缓地从河边往回走。他们把马嚼子从马嘴上除掉,让马吃草。查理从马车上拿出一些干果和饼干,几个人用力嚼着,吃了起来。
“现在,不用那么急了,”米勒说,“马要吃草。我们可以放松几个小时。”
黑色的小苍蝇在他们汗湿的脸周围嗡嗡叫着,他们不停挥舞着手,把苍蝇赶开;隐藏在浓密灌木丛中的河流,缓缓流淌,发出汩汩的声音,传到他们耳边。施奈德躺下身,把一块满是尘土的红手帕盖在脸上,裸露的双臂交叉放在腋下,很快睡着了,红手帕中央随着他的呼气起起伏伏。查理·霍格沿着河流堤岸长满草的外侧朝吃草的马走去。
“今天一上午我们走多远了?”安德鲁斯问笔直地坐在自己身旁的米勒。
“差不多八英里路了,”米勒回答说,“牛队配合熟练了,我们可以走得快一点儿。它们还没有把力量往一处使。”沉默了片刻,米勒继续说:“再走一英里左右,我们就到斯莫基希尔河河边的小径了。这条路一路离河流很近,一直到进入科罗拉多地区。行进起来容易多了,不用一个月就可以到达。”
“到了科罗拉多以后呢?”安德鲁斯问道。
米勒微微笑了笑,摇摇头。“那里没有路,我们只能在荒野中行走。”
安德鲁斯点点头。虚弱的身体再也提不起精神。他四仰八叉地卧躺在地,下巴搁在交叉的双手上。小草长在树荫下,同时因为河流的渗透而非常润湿。小草戳弄着他的鼻子,痒痒的。他闻着潮湿的泥土和沁人心脾的绿草。他没有睡着,但双眼耷拉下来,呼吸均匀而低沉。他绷了绷酸痛的肌肉,想到他们才走了很短的距离,旅途才刚起步。他早上看到的景象——一望无际的大地,没有被人为破坏的草原像黄色的海洋——仅仅是无边旷野的一角。他们离开斯莫基希尔河河边的小径,进入到科罗拉多地区以后,他期待看到另外一种奇特的风景。他的眼睛半睁半闭,似乎重新看到在波士顿家中的书本和杂志上曾经看到过的漂亮版画。但在眼前真正的草原面前,那些版画上的细黑线条晃动起来,染上颜色,然后又消退了。多年前,当他第一次看到现在寻找的大地的风景画时,有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现在他再也无法品味这种感觉了。在河边等着的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查理·霍格开始把牛队牵到马车前,给它们套上轭,准备重新开始下午的行程,沉默才被打破。
他们行走的小径是由马车车轮和马蹄轧出来的一条光秃秃的泥路。有些地方,车辙很深,马车不得不到高高的草丛里行走,因为草地要比小径平坦得多。安德鲁斯问米勒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走小径,米勒解释说草尖不停地刺戳牛蹄和牛关节,会让它们脚疼。马就不一样了,即便马走得很快,因为它们的蹄子举得高,所以没有多少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