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5页)
他低下头,深深吻她。
他的嘴唇微凉,而她的脸颊滚烫,她的脑中一片昏昏沉沉,只是深深沉溺在这个吻里,只愿永不再想,过去的一切,将来的一切,如果可以永远忘记,那么该多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停下来,她有些迷惘地顺着他的目光回头。
孟和平站在玄关处,静静地看着他们。
隔得太远,他的面目依旧是模糊的,看不清楚,客厅格外深暗沉寂,他的声音带了一点嗡嗡的回响。
他说:“我忘了带车钥匙。”
他走过来,那串钥匙就放在茶几上,他一直走到茶几旁边,阮正东忽然上前几步,正当孟和平要伸手去拿的时候,阮正东已经抢先弯腰拿起那串钥匙。
孟和平戴着手套,纯黑的皮手套,细腻的小羊皮,十指修长。
还是念大学的时候,有一天,她在阶梯教室自习,他寻了来。从后面捂住她的眼睛,孩子气一样,不做声,只是不做声。
她的手指按在那双手上,将脸一扬,朗朗笑着叫出:“孟和平!”
她一直记得,记得那修长的指节,记得他指间常有的淡淡烟草气息,记得他十指在黑白琴键上急速灵巧跳跃。
回过头,会看到他同样明朗如阳光的笑容。
阮正东伸手将钥匙递给他。
他伸手欲接,伸到一半又缩回去,脱下了右手手套,摊开掌心接过去了。
而后说:“谢谢。”
他走得很急很快,但没有忘记关上大门。顺着门厅穿出去,然后是宽阔的门廊,走下台阶一级、二级、三级、四级、五级。
车就停在台阶下。
他打开车门,车里的空气扑在身上,夹杂着细细的香味,是江西用的TRESOR香水,甜而腻的气息,熟悉得那样陌生。
他把钥匙插进,点火启动,松开手刹,踩下离合。
然后加油门。
发动机轻微的轰鸣声渐渐有规律,突然一下子静止,熄火了。
他再次启动。
刚刚踩下油门,再次熄火了。
车子第三次熄火。
江西终于问他:“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坐在那里,用那只没有戴手套的手拭过自己的额头,仿佛想拭去什么东西,只觉得手指与额头都是冰凉的,仿佛有冷汗。
过了好一会儿,他再次启动车子。这次终于没有再熄火,他驶下车道。顺着车道转过弧线,后视镜里那座树木掩映的大宅往后退去,慢慢退去,从视线中退去。
原来没有下雨,他一直恍惚听见雨声,潇潇的声音,却原来并没有下雨。黑色的柏油车道从面前延伸开去,他没有办法再回头看。车子已经驶出了花园的铁门。顺着这条安静的马路一直驶出去,然后拐弯。
车子拐进了另一条马路,忽然仿佛豁然开朗,眼前已经是繁华的街。
两侧依旧是法国梧桐,枝节楂桠,倒映在车窗玻璃上,飞速地掠过,像流水一样,一点淡淡的树枝阴影,仿佛是海藻的波纹。
他这时才问:“去哪里?”
“恒隆广场啊,”江西说,“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一遍。”
他哦了一声,放低了车速以便留意路标,但一时没有看到指示牌,随口问:“那现在要往哪边走?”
江西有点诧异:“这不是在淮海路吗,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这才仿佛醒过来,四周的一切都那样熟悉,熟悉的建筑,熟悉的马路,熟悉的方向,统统涌上来,淹没他,涌上来。这座城市的繁华最深处,曾无数次这样驾车驶过,原本应该熟悉如同掌纹的道路。而且车载屏幕上闪烁的小红点,沿着地图正缓慢闪动,提示着他们目前处于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