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陌生来电我都以为是你(第3/3页)
因为那一瞬间我想起了孔雀,我想起这么多年我都还在喜欢孔雀,我害怕得要死,心虚得要命,几乎要发抖。
我跟阿朝说,我并不痛苦,也不愚蠢,我只是觉得有点孤独。
这世界有人单恋,有人等待,有人至死不渝难忘前任,这些都是很寻常的事情。
有一阵子我也下定决心要忘记他。
我力图避开所有会让我联想起他的东西。避开有人在砰砰砰运球的篮球场,避开树影下一片青绿色的草地,避开校园里穿着白衬衫翩翩而过的男生,避开校园广播里突然响起的big big world,避开鲁迅文集里忽然翻到的《孔乙己》那一页……我闭上眼睛,光慢慢窄成一线,黑暗里浮现他的样子。
越是力图忘记,越会不断想起。
我开始失眠,开始不断地梦见有关于孔雀的片段。
他站在云朵上,变成一道流光;他站在我窗前,只有一个黑影。
我把自己锁在门里,要破门而入持刀杀人的是他;我去山上看红叶,在燃烧起来的树丛里飞过的那一只白羽鸟是他。
我梦见高中考试,他坐在我左前方奋笔疾书;我梦见他带着漂亮女友来我们学校,我却穿得像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
我梦见他像我小时候放走那只红色纸鸢,飞得又高又远,我再也摸不到够不着,他却又始终不肯在我的天空里消失。
喜欢一个人太久,真是一件非常糟糕和可怕的事情。
你一遍遍在心里描摹着他的模样,原本的棱棱角角都渐渐圆润温和,他的每一寸都恰恰好能填补你心里缺失的那一块空洞,你便有了错觉,以为这是你完美爱人应有的样子。
这个人一开始是你骨头里的刺,心里的鬼胎,血肉伤口里掺进去的沙砾,可是后来,你把沙砾磨成了珍珠,还要赞叹他竟然熠熠生光。
念书的时候,曾有女生跟孔雀表白。
她和孔雀相处得非常融洽,孔雀这个人对她也十分体贴,甚至时不时开些暧昧玩笑。她就此喜欢上孔雀,简直算得上理所应当,甚至孔雀都有些引诱之嫌了。但是,面对女生踟蹰了大半个月的表白,孔雀竟然说:“哦,你喜欢我,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女同学又气又伤心,哭了大半个晚上,惹得整个宿舍的女生都对他同仇敌忾。
我并不在那个宿舍,又没有朋友,只有一个八卦的同桌叽叽咕咕要我统一战线。
我不会和她们统一战线。
因为我站在孔雀那一边。
我喜欢你,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人总有这样一个时期,信奉一些孩子气的气话,还洋洋得意以为是成熟和个性。
全世界我最讨厌你。
我永远不会像我爸妈那样。
讲台上站着那个是猪头吧。
我喜欢你,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高中毕业的时候流行买一本同学录,全班同学从头填到尾,高考以后我才翻开来看,孔雀已经填了自己的一页,他说:上了大学也要常联系啊!
“以后常联系”这种话只是漂亮的社交辞令,和“好久不见啦,我好想你啊”“有空请你吃饭”“回头再约”等等含义等同。
我并非不知道。
可从此以后,每个陌生来电我都以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