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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第2/6页)

阿米有点心神不宁地不断移动枕头的位置,每次移动时,压在身体下方的肩胛骨也在被褥上擦来擦去,辗转反侧半天之后,她干脆采取俯卧的睡姿,用两肘撑起身子,瞪着丈夫看了一会儿,才坐了起来,把搭在棉被脚边的日常和服披在睡衣上面,然后端起凹间的油灯。

“喂!我说,你呀!”阿米走到宗助枕畔俯身呼唤着。丈夫的鼾声这时已经停了,但还是睡得很沉,不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阿米重新站起来,端着油灯拉开纸门,走进起居室,漫不经心地举灯打量昏暗的室内,衣橱的门环闪出微弱的光芒。穿过起居室之后,隔壁就是熏得发黑的厨房,只见下半边钉着木板的纸门上方泛着白光。阿米在没有暖气的房间里伫立半晌,这才伸出右手,静悄悄地拉开女佣房的纸门,举起油灯朝室内张望一番。女佣蜷着身子缩在看不清颜色与条纹的棉被里,那身影看起来就像一只土拨鼠。阿米又朝左侧的六畳榻榻米大的房间瞧了一眼,屋里空荡荡的,显得十分冷清,那座梳妆台的镜面在深夜看来非常耀眼。

阿米在家中绕行一周,确认没有任何异状之后,重新钻回棉被,闭上双眼。这回她总算放了心,不再花费心思想眼皮四周的状况,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猛然间,阿米又睁开了眼睛。耳中感觉听到枕畔传来一声巨响。她抬起头,耳朵离开了枕头,暗自寻思了几秒,怎么想,都觉得那声音很像巨大的重物从后面山崖上落到了自己睡觉的这间客厅外面,而且是刚才睁眼那一瞬之前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做梦!”这个念头跃入脑中时,阿米突然觉得全身毛骨悚然,便把手伸向睡在身边的丈夫,拉了拉盖在丈夫身上的棉衣袖管。这回她可是非常认真地想弄醒宗助。

宗助始终睡得很熟,这时突然被阿米叫醒,只听阿米嚷着:“喂,你起来一下啊。”一面说一面还用手推着丈夫。

宗助仍处于半睡眠状态,却立刻应道:“哦!好的!”说着,宗助立刻从棉被里坐了起来。阿米将刚才发生的事向他低声报告一遍。

“那声音只响了一下?”

“我刚刚听到呀。”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专心倾听户外的动静。但是屋外安静得不得了,一点声音也没有。两人听了半天,再也没听到任何东西掉下来。宗助一面嚷着“好冷”,一面在单层睡衣外面披上外套,走到回廊上,拉开一扇雨户,向外面观察了半天,却没看出什么名堂,只感觉寒冷的空气在黑暗中迅速扑来。宗助立即关上了雨户。

插紧窗锁之后,宗助返回房间,很快地钻回棉被。“没什么异常状况呀。我看大概是你做梦了。”说着,宗助便躺下身子。阿米却认为自己没有做梦,她坚持亲耳听到脑袋上方传来一声巨响。

宗助从棉被里露出半个脑袋转向妻子说:“阿米,最近你有点怪哟。我觉得你太神经过敏了。你得让脑子休息一下,一定要设法好好睡一觉。”

这时,隔壁房间的壁钟敲了两下。两人听到钟声,都暂时闭上嘴。然而,经过一段沉寂,反而令人觉得夜深人静的气氛更浓了。夫妻俩这时都完全清醒过来,一下子也很难再度沉睡。

“你是没有烦恼的。只要一躺下来,连十分钟都不到,就睡着了。”

“我虽然睡得着,可不是因为没烦恼,而是因为太累才马上睡着的吧。”宗助说。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聊着聊着,宗助又睡着了。阿米依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不久,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嘎啦嘎啦、震耳欲聋的声音,一辆人力车从门外驶过。最近阿米常在黎明之前被人力车的声音惊醒。她想起刚才那辆车子刚好就是在平时被惊醒的时刻驶过,暗自推测,应该就是同一辆车每天早上驶过同一个地点吧。她觉得这辆车大概正忙着分送牛奶之类的,才会那么匆忙地疾驶而过。换句话说,听到了这声音,也表示黎明已经降临,附近邻居即将纷纷起床活动。想到这儿,阿米也觉得心里有了依靠。片刻之后,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鸡鸣,接着,又听到路上行人穿着木屐,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半晌,好像听到阿清拉开女佣房的纸门去上厕所,然后又从厕所走进起居室看时间。这时,放在凹间的油灯的油已快要烧干,灯芯早已碰不到灯油,阿米睡觉的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这时,阿清手里那盏油灯的亮光,从纸门的缝隙间射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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