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方形箱子(第6/7页)
“那口箱子——”怀特还是站着,并大声喊道,“我说,请让我回去把我的箱子拿来。你不可以更不能够拒绝我,哈迪船长!那个箱子没什么重量,不会有麻烦的。我求求你掉转方向,让我回去拿箱子吧,看在上帝的份上。”
这位艺术家真心的恳请似乎有一个瞬间打动了船长,可是,船长随即就冷静了下来,并郑重而严厉地说:“我想,怀特先生,你大概是真疯了,我无法听从你的话。我跟你说,请立刻坐下来,否则这艘小船会被你弄翻的……老天啊,你站稳了,怀特先生——谁赶紧抓住他,把他抓紧,他眼看就要掉海里去了——唉,我就猜到他肯定会这么干,他这下危险大了。”
实际上,因为我们处在独立号的下风处,且跟独立号距离不远,所以风势不会向小艇狂吹。怀特从小艇上跳下后,上帝保佑,总算成功地把一条绳索抓在了手中,那跟绳索绑在了独立号的前桅杆上。接下来的一分钟,怀特就爬到了独立号上,疯子一样奔回了客舱。
而在这个时候,狂风暴雨也在席卷着我们的小艇,我们跟独立号的距离越来越远,没有了大船下风处这个庇护,滔天巨浪就主宰了我们的性命。我们想要等怀特上船,尽量掉转小艇,然而在狂风巨浪之中,这艘小艇轻如浮萍,只能任由暴风雨摆布。就这样,我们只能默默地看着独立号,大概,怀特命不久矣了。
小艇越来越远了,可就在此时,我们看到那个疯了一般的怀特,好像想从客舱往通向甲板的舷梯上爬,并且还用尽全力,想一起拖着那口长箱子到甲板上。没料到,怀特居然做到了,他真的爬到了甲板上,众人看着他,简直就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后,他把自己和箱子用一条三英尺宽的绳索绑到了一起,随后,怀特就带着箱子跳到了海里,随即在海面上消失了,并且就这么永远地消失了。
此后,我们的目光始终在搜寻着怀特落水的海面,心情压抑地向那儿划去,还在那片海域逗留了好一阵子,可怀特踪影全无,我们只能从此处划离。随后的一小时中,小艇上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还是我最后打破了沉默:“你发现没有,船长,怀特带着箱子怎么会突然就沉没不见了呢?你没有觉得奇怪吗?开始看到怀特把箱子跟自己绑到一块儿,我还希望这箱子的浮力能帮他浮上来救他一命,还指望着他能死里逃生呢。”
“怀特这么沉下去,可以说是理所当然,”船长回答道,“并且他肯定会立即沉没。可是,箱子里面的盐巴要是溶解了的话,怀特就能浮上来了。”
“盐巴?为什么会有盐巴在箱子里面?”我惊呼道。
“嘘,不要再问了,”船长指了指怀特夫人及其两个妹妹,示意我别再多谈这个,“我们以后再谈此事吧。”
我们就这样载浮载沉于大海之上,为了活下来,我们吃尽了苦头,然而上帝毕竟还没有抛弃我们,就像没有抛弃先前那艘大救生艇上的旅客一般,我们总算是平安抵达陆地了。可是,我们从罗安诺克岛对面的海滩登陆时,已经是在五天之后了,最终撑下来的小艇成员没有多少。我们有一周时间都停留在这儿,受到了岛上居民的款待;随后,我们总算又搭上了前往纽约的船,最终抵达了目的地。
独立号船难发生一个月后,我在纽约的百老汇偶然遇到哈迪船长。很自然地,我们的话题转到了此前的船难,尤其说到了怀特的悲剧,随后,事情的原委我总算是搞清楚了。
我的那位艺术家朋友怀特,起初确实准备跟他的妻子、两个妹妹,和妻子的一个女仆共同乘船到纽约。怀特夫人,也确实跟他此前说过的一样,是个才华横溢、貌美如花的女子。然而在准备启程的一天前,即六月十四日,怀特夫人忽然因急病而去世。悲痛欲绝的怀特只能依照原计划乘船去纽约,而无法让心中的伤痛留待时间来抚平。那是因为,一方面怀特要把爱妻的遗体带到岳母家中处理后事,因此无法延宕太长时间;并且,因为对当地的流言蜚语和舆论有所顾忌,怀特只好对妻子骤死的事情低调处理,不能搞得人尽皆知。可是,要是航船上真的带上怀特妻子的遗体,若是让别的旅客知晓此事,大概没有几个人会同意,大家可能会就此改变心意,搭乘别的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