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家之倾倒(第7/10页)

然而,在这个时期内,他读得最多的则是一本极为古怪而珍贵的、四开大、用粗体字写就的书,书名为《马贡廷奈教堂合唱团陪伴亡灵于斋戒前夕之守夜》,那是一本祈祷书,从一座被世人遗忘的教堂中发现的。

我想到玛德琳去世的那个晚上,亚瑟突然跑过来跟我说,玛德琳已经不在了,还说他想把妹妹的遗体在房子的地下室里停放两周后再下葬,所以,我就不禁将玛德琳死后那几天亚瑟一直在专心地阅读的那本祈祷书和这件事联想起来,因为这本书中说到了很多奇怪的宗教仪式,我担心极有可能是这本书蛊惑了亚瑟,所以他才会有那样处理妹妹遗体的决定。可是,他并非因为宗教因素才决定这么做的(他跟我说确实已经决定这么做了),他还考虑到了一些别的现实因素,比如死者生前所患的疾病非常怪异;并且家庭医生总是在问他这件事要如何处理,使他觉得很是心烦;还有诸如家族坟场的所在地非常偏远等因素,而亚瑟既然已经考虑到了所有的因素,那么,我想我也就不便多说什么了。况且,我一想起自己初抵亚瑟宅邸的那天,跟那个狡狯阴险的家庭医生曾在楼梯间擦肩而过,就不想蹚浑水对亚瑟的决定表示反对,毕竟他的家庭医生也建议这么做,跟他作对对我也没好处;另外,这个决定也并非真的特别古怪,更不会有任何人因此受到伤害,所以,我也就觉得没有必要反对了。

亚瑟请我帮他一起对遗体临时安放的事进行处理,我自然毫无异议尽力帮忙。等到尸体放进了棺木,我们就把棺材抬起来送到那间准备好存放遗体的地下室。因为地下室已经封闭了很久,里面的空气非常窒闷,所以弄得我们手上的火把忽闪忽闪,使我也没法对这个地方好好勘查一番。可是,我大致看到这个地方颇为狭窄,并且很潮湿,里面一点光线都没有;另外,这间地下室距离地表很远,它的正上方就是我的睡房。很显然,在遥远的中世纪,这儿应该是城堡的地牢;而近代,火药或其他易燃物质的存放处就是这里,从里面绝大部分的地方,如长长的拱道、某些地板上被仔细地铺上了铜质防燃地板就可以猜到这一点,而为了防火,地下室的铁门也非常厚重;并且,大门的铰链转动之时,就能听到尖锐刺耳的咯咯声由这厚重的铁门发出。

把棺木在恐怖的地下室放好之后,我们就稍稍推开了棺材盖,想最后一次看看玛德琳。一看到眼前这个躺着的人,我就被震惊了,未曾想,玛德琳竟然和亚瑟有着这么相似的容貌。我内心的震惊很快就被亚瑟察觉了,他低声告诉我,他跟玛德琳是双胞胎兄妹,因此,他们之间一直有着非同寻常的默契。我们快速瞥了一眼尸体,就盖上了棺材盖,毕竟死者跟我们已经不在一个世界,再看下去,心中难免感觉恐怖。啊,苍天啊,竟然就这样把正值花样年华的玛德琳带走了,就跟别的患有类似于癫痫、僵直症去世的病人一样,玛德琳嘴角上扬,始终保持着一抹诡谲的笑容,脸上和胸口都有一抹微弱的潮红,看上去非常惊悚。我们盖好棺材盖、拧紧螺丝栓之后,就从这间停放着尸体的地下室离开了,将大门关紧,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跟地下室差不多一样阴郁的宅邸中。

现在,熬过了那最痛苦难挨的几天,亚瑟的举止行为也有了明显的改变。前几天的那种亢奋从他身上消失了,他也不再埋首于弹奏、画画或阅读了。他整天都在屋里踱步、晃荡,迈着急促的脚步,忽而疾行忽而缓步,看上去漫无目的、惊慌失措。他苍白的面容此时更是血色全无,我觉得,更恰切的形容词应该是惨白、死白。前几天的光芒从他的眼睛里消失了,他的目光呆滞无神。嗓音也不再铿锵有力,又恢复到了以前那种懦弱、犹豫的说话姿态,并且他好像陷入了极度的惊恐之中,使得他刚一开口就开始颤抖。有那么几次,我觉得他之所以这么不安,肯定是有什么秘密藏在心底,并且他一定是想把这个秘密告诉我,可是现在仍在犹豫挣扎,缺乏开口向我坦白的勇气。可也有那么几次,我又觉得,他之所以变得这么失落,一定是陷入了什么诡异的狂想;因为我曾发现,他连续好几个小时都在呆呆地坐着,并且发呆得非常认真,似乎是有什么梦幻声响在他耳边演奏。可是,谁让他表现出这么恐怖骇人的行为举止,弄得那种诡异古怪的恐惧感也感染到了我,我逐渐感到,我的心头爬上了一股惊悚莫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