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格·韦特·克莱顿(第2/3页)
一年后,我丈夫在商场用公共电话打给我,说那边有个东西想让我看看。他带我到图书公司门口的那张桌子前,那时我满脑子都是近乎贪婪的期待,希望看到我的小说就摆在那儿。
我第一眼并没看见它。我太过兴奋,以至于自己的小说就摆在我面前都没有发现。当我终于看见它时,我放声痛哭。我的书——我的书!——真的成了会被陌生人阅读的东西。我又哭又笑,完全不能自已。
马克把我扶起来,转动着我的身体,就像当初在教堂里牧师宣布我们成为夫妻时他做的那样。“这是她的第一部小说。”他向愣愣地看着我们的顾客解释道,“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她的书。不光是在书店,她也从没在其他地方看到过。”
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询问小说是关于什么的,然后买了一本,并请我在上面签名,就在柜台那边。我记得她来自普莱森顿,在海湾对岸。销售员递给我一支笔,我写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再加上一些话和我的签名,这是我写得最好的左斜体。销售员问我介不介意为店里剩下的书也签个名。介意?当然不。在自己书的扉页写上自己的名字,这可是作家最享受的写作时刻。
可难的是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我开始重新在家练字——二年级时的我在这方面做得太失败了。把自己的名字写上一百遍,当然能让它变得更好看!当你把小臂悬在一本书的边缘给它签名,想着它即将被另外一个人拥有,那种感动让你更难忍住眼泪。
问问图书公司的员工都在读什么书,他们会告诉你一大堆,也许甚至还有你自己的书。某个周日,我端着一杯皮茨咖啡走进书店,听见贾森在收银台问我,是否皮茨夫人(《周三姐妹淘》里的一个小角色)就是以这家咖啡店命名的。皮茨咖啡店跟图书公司只有两个门面之隔,我常去那里写东西。明显这其中确实有些关联,但也不是刻意为之。就是这样的书商,广泛阅读、深入思考且乐于分享想法的书商,才能帮助新的文学声音找到听众。没有他们的支持,没有他们把我的小说摆在书店门口,亲手推销,我很可能就回去做律师了。如果他们消失了,我们读者选择的范围将变得狭窄,我们的生活同样也将变得无味。
图书公司现在搬了新地方,就在我家一英里开外,店里有那么多书我还没能读过,但我不应该再买新书了。通常我都骑车或步行去店里,并不是因为我没有驾照,而是我自己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踩着自行车去书箱书店买朱迪·布鲁姆的新书。每次进店我都把我的狗弗罗多拴在店外的一张长椅边,如果我只是进去买本书,它会安静地坐在那里等我回来;但如果我跟店员聊了会儿天再出来,它通常就又咬断了一根皮绳。店员建议我把它带到店里去。但带咖啡进店是一回事,而带一条七十磅重的金毛寻回犬进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它甚至都不会读书。
我最爱在书店里呆着的时间是每个月的第四个星期二。那天我们晚上七点集合,跟玛吉一起讨论“第四个星期二图书俱乐部”当月该读哪本书。投机的同伴,美妙的谈话,还有绝好的书。有时也会碰上不那么好的书,或者一些人爱而另一些人不爱的书,或者让大家都失望的书。我们会喝点东西,吃些饼干和杯子蛋糕,或很多其他我们不该吃的东西,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整洁、一尘不染的书店。在朗读会上,我们从来不缺同伴和话题。
书店大门上的提示清晰表明书店八点关门,但我们从没在那个点离开过。有时候我们会一直呆到九点,店员应当锁门回家后的一个小时我们还在店里。这真是太令人羞愧了。
“我多呆了几个小时。”在黑暗的忏悔室里我可能会这样忏悔。只是现在让我找到慰藉的地方有许多书架,而不是教堂长椅。人在忏悔时,应该承诺要做得更好,但我却丝毫没有按时离开书店的打算。如果玛吉也超时了几小时,这当然不算是罪。在书店逗留到规定熄灯时间之后才离开,那种感觉尤为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