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亚姆·卡拉南(第2/3页)

“没问题。”丹尼尔说着,牵起我女儿的手,和她一起找到钥匙开了门。我们进店后,他又锁上了门:实际上,他书店的营业时间没几个小时。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没在店后的办公室里辛勤工作;跟那些痛饮咖啡的医生、备考者和通宵作乐的嬉皮士相比,丹尼尔付出的时间并不少。

我女儿并不知道以上这些事情的特别之处,无知是福啊。她悠闲地朝着书店后方迂回前进,穿过畅销书、书商推荐、日历和哲学、历史与幽默类书籍,走过摆满复古创可贴铁罐的玻璃柜[19],之后便向左转入宽敞明亮的儿童区。在那儿她找到了最大、最梦幻的公主书,随即坐定开始看书。

现在是清晨7:35。

我为我们的唐突打扰向丹尼尔道歉,而他只是笑笑。他总是在笑,这是我从他身上学到的有关书本、售书和在灰暗末日中生存的秘诀之一:保持笑容。他说:“还有比这更好的方法来开启周六吗?”

我女儿抬起头,露出微笑,又低下头继续看书。这就是我们的答案:不,没有更好的方法。

我向丹尼尔道谢,感谢他为我们多走了一英里路,然后我们俩都笑了。在作为店主的这段时间里,他多走的距离已经超过了一个超级马拉松的赛程。我所说的路某些时候指的就是真正的路,比如他会跟我一起驱车前往密尔沃基西南部,去参加为期一小时左右的“图书馆之友”[20]特别朗读会。因为图书馆建议我带上一些自己的小说过去卖,所以我向丹尼尔请求借用一些他的库存,他立马应允,并且主动提出要跟我一起过去,帮忙负责售书。

朗读会进行得很顺利,虽然最后我的嗓子哑了。听众们年纪都比较大,他们不怯于要求我讲话大声些,再大声些。到了买书的时候他们倒羞涩起来了。这样的现象在图书馆活动中屡见不鲜。不像我女儿,图书馆的访客们十分清楚图书馆和书店之间的差别,那些常客尤其明白。在图书馆,书是免费的。我们只卖出了两册书。我买了一本送给邀请我过来的图书馆馆长,接着又买了一本送给馆长母亲,她一直都在翘首期待这场朗读会。

那天,我将丹尼尔送到他家门口时,已是深夜了。我不愿去想这一趟花费了他多少。即便不是金钱上的,时间也耗费了不少。我也不愿去想第二天他还要多早出现在书店门口。我极尽所能地向他致谢,而他只是笑笑,转转眼珠,不以为然地说:“当然,我该做的。”

当然丹尼尔应该在天刚亮的时候为我女儿开店营业。当然他应该开几个小时的车陪我一起去卖两本书,直到深夜。所以,当然除去唐纳大道,美国图书业的救星也非他莫属。因为丹尼尔不仅爱书,还爱卖书。他热爱零售。他可以像约翰·马登[21]在橄榄球场上那样兴奋而事无巨细地跟人讨论几乎任何一家百货商店或者他自己书店的布置:什么东西最适合摆在桌上,什么东西最适合摆在架子上,店里被偷的第一本书是什么(是伊恩·K.史密斯的《减肥四日食谱》),还有在店里卖机器人是否明智。

我们对最后一点予以肯定。其实对每一点都一样。我曾经主持过一场诗人马蒂娅·哈维的本地朗读会。就在活动开始前的几分钟,有人告诉我马蒂娅是一个机器人爱好者(哪个来自布鲁克林的诗人不是呢?),我立马冲到丹尼尔店里,车也违章停靠在唐纳大道上。我跑进店里,大声喊道:“我需要一个机器人!”约六十秒后,我拿到了一个可活动的小型蓝色木头机器人。不必说,马蒂娅收到这个礼物很开心,一直把它摆在自己身边的讲台上。

说到底,这个世界对书商的要求并不多——只要他们的书架上摆着一系列精心挑选的书和机器人,只要他们的书店全天营业,只要他们随时准备好踏上或长或短的行程,只要他们不论遇上正在节食的偷书贼、图书馆馆长的母亲还是预言图书业末日的人,都能笑对每一个困难。这其实就意味着,我们要求他们无所不能。让他们为了我的朗读会把今天空出来,让他们为我把这本粉色公主书留出来,让他们拯救我们全人类。